“付启航?”宗老太爷拧了拧眉,目光垂了垂,接着又看向宗渡,“可靠吗?”
他记得这付启航是宗氏的股东之一,人没什么本事,倒是喜欢溜须拍马。
宗钰海见老爷子不看自己反倒看向宗渡寻求意见,顾不上细想,开口道:
“当然可靠,付启航这小子最听我的话,这点小事他肯定愿意帮。”
“小忙?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事!”宗钰孺瞪他,“跟嫂子偷情是什么好名声不成?谁要是沾上,那就是脸皮都不要了!”
宗钰海脸上悻悻的,不自在地咳嗽了声:“三哥,我都知道错了,你也不要这么指桑骂槐嘛。”
“指桑骂槐?是,我还是说得太迂回了,”宗钰孺抓起桌上的茶杯,朝着宗钰海扔了过去,“我就该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宗钰海吓得赶紧躲开,杯子擦着他的肩膀飞到身后,啪一声碎在台阶上。
宗老太爷:“好了。”
宗钰孺:“爷爷!”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这件事得谨慎处理。”宗老太爷拿出个新杯子放在桌面上,冷冷看向他,“身为家主,能这么鲁莽行事?”
宗钰孺红着眼,死死咬着牙,没说话。
宗钰海听到“家主”两个字,神色变了变。
老头怎么突然之间要交权?
宗老太爷看向宗钰海:“你先去前面吧,我有话要跟宗渡聊。”
“爷爷,我是他爸,您跟他的事还要越过我?再说了,我也——”
“你走不走?”宗老太爷挑起左边的眉毛,目光一利。
宗钰海僵了僵。
宗管家走过来:“七少爷,请吧?”
宗钰海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凉亭里顿时剩下三个人。
宗老太爷招呼宗钰孺坐下。
宗渡坐在宗老太爷的对面,宗钰孺想了想,坐在了老爷子的左手边。
“当年小七把宗渡带回来时,我动过心思,想把他过继给你。”宗老太爷淡淡道。
宗渡和宗钰孺都惊了下。
宗钰孺脸色都变了:“爷爷?”
过继,就意味着宗家彻底放弃宗钰海。
宗老太爷摆摆手:“也就是那么一想,后来不是没那么做么。”
现在想来,倒是他心慈手软了。
总希望三孙子能生下自己的亲儿子,现在后悔也晚了。
老爷子或许只是一时感慨,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宗钰孺下意识打量了下对面的宗渡,揣摩老爷子的意思。
既然当年没执行,现在又何必提起?
尤其是,还当着宗渡的面。
难道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倒是宗渡波澜不惊地拿起茶壶,自顾自倒了杯茶。
宗老太爷将两人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又叹了一句可惜。
儿子都养废了,孙子虽然好些,但守城有余,进取不足。比较起来,全家这么多人,居然只有宗渡这个曾孙合他的心意。
但是。
他年纪轻,辈分小,甚至还是宗钰海那个私生子的儿子。
若真把主支交给他,宗家才真是要分崩离析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曾孙是不是跟自己一条心……
宗老太爷稳了稳心神:“我今天说这话,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两个才是我选中的继承人。”
宗钰孺的手一颤,刚端起的茶水哗地洒在桌面上。
宗渡拧了拧眉。
宗老太爷:“钰孺你为人方正,事业上也有进取心。可惜愚钝了些,憨厚了些,手段不够凌厉。”
但凡宗钰孺是个心狠手辣的,三孙媳妇现在就不该活着!
宗钰孺面上愧疚:“爷爷,孙儿无能。”
宗老太爷摆摆手:“我不是骂你,我只是让你知道自己的短处,也告诉你为什么会让宗渡帮你。”
宗钰孺看向宗渡:“可他——”
宗老太爷:“今晚,我会向大家宣布,让小七认祖归宗的事。”
只要宗钰海上了族谱,宗渡帮家里做事就顺理成章了。
宗钰孺低头看着桌上的水杯,放在腿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宗老太爷越过父亲,把家主的位置传到自己身上,他本该高兴。
可这家主之位,却要靠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私生子的儿子才能坐稳!
何其可笑!
宗老太爷:“好了,你去前院吧,我跟宗渡还要单独说几句。”
宗钰孺站起身,看都没看宗老太爷:“是。”
等他离开以后,宗老太爷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宗渡给老爷子倒了杯茶。
宗老太爷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我听说,你跟家里的一个小丫头走得很近?”
浑浊的眼睛带着窥探地看向他。
宗渡倒茶、饮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阻滞。
等品完了茶,才带着浅笑地低低道:“玩玩而已。”
宗老太爷带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胡闹!有你爸那个不成体统的前车之鉴,你该多注意些。”
“好。”
“月亮湾的房子有些显眼了,多留心些。”
宗渡低头应了一句“是”。
态度更为恭顺了。
...
入夜以后,宗管家安排人在花园摆下晚宴。
宗家人纷纷到达,能容纳三十人的餐桌瞬间坐满了人。
宗渡身为晚辈,被安排在末尾的位置。
来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十一郎”,探寻的目光不断投射过去。
室外再怎么照明,也不可能像室内那么亮。
宗渡又恰好坐在明暗交界的位置,让人看不分明。
宗老太爷入席,餐桌上顿时热闹起来。
晚辈们纷纷给宗老太爷敬酒夹菜,和乐融融。
“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想跟大家说件事。”快吃完饭时,宗老太爷拍了拍手。
众人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老爷子身上。
“我的长子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宗老太爷眼底露出怀念的神色,“大房一直人丁不旺,现在只剩下一个翠凤,还人事不知。”
宗翠凤,宗家大房的长女,宗钰海的姐姐。
听说她婚后被夫家虐待,意外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十五年了还没醒来。
“爸,您说这个做什么。”
“全家团圆的日子,爷爷,您就别想那些伤心事了。”
宗老太爷放下茶杯。
茶杯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就像按下了什么开关,席间瞬间安静下来。
宗老太爷扫了子孙们一圈,将众人的表情记下:“过几天就是四海的祭日,我打算开祠堂,把小七的名字写上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