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梅枝一片。
夏晚对物无心。
可是在梦幻的白梅树下写生的是江曼,她便觉得这一幕很是好看。
那一日被男人救出来后,可能是怕她再受到夏家的侵扰,或是要她安心修养,男人直接带她到了一处郊区私宅。
海韵峰邸。
奢华的中式风格宅邸,推窗看去,一大片白中透粉的梅林在山景中摇摇晃晃,美不胜收。
能在此处购置宅邸的人,非富即贵,且是顶级的巨贾权贵。
江曼不放心她,留下照顾。
没多久,王姨也被他从君玺湾叫了过来。
王姨一到了这里,见夏晚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深意,说话也比之前更加热络,主动和她讲了很多方生小时候的事。
她不明所以,只是听,也没多想。
入冬了。
“夏小姐,披上衣服再出去。”
夏晚刚打开平推窗想出去找江曼,一阵寒意灌进来,她一瞬赶紧收回了赤裸的脚,又关上了。
港城终年无雪,但冬日仍是寒意凛然。
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绒毯。
这一次她恢复得很慢。
明明没生病,白二给她喂的药也早该稀释完了,但前两天就是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来,到今天才好转。
医生说与常年积郁有关,心上负担太重,憋久了,积劳成疾。
她自己觉得奇怪得很。她身体一直以来都极好。
小时候夏昭瑟一年要病四五回,她几年下来连感冒都不见得一场。
怎么无病无痛的,人突然就消沉了两天。
江曼拆了一只梅枝,兴冲冲地跑进来,“夏昭晚快坐下,我现在好有灵感!”
她浅笑,盘腿坐下来,任由江曼玩。
一头黑发用一株白色梅枝挽住,娇色中藏着清冷,矛盾拉扯的美感,与夏晚身上的感觉如出一辙。
“江小姐不愧是设计师,手真是巧,只是用一根树杈,把夏小姐打扮得高贵又俏丽。”
王姨一句话夸了两个人,夏晚笑而不语,伸手斟茶,捂在手里取暖。
王姨去添水,江曼在她对面坐下,神神秘秘,半捂着嘴,“夏昭晚,我刚刚不小心听到园丁在聊天,讲这里是方生的以后的婚房啊,他们都在议论,说你是未来的女主人。”
夏晚拿茶杯的手一顿。
“我看你打消要去东南亚的念头好啦,那天我看他和你大姐谈判那气场,那威慑力,mAN爆了好吗。”
婚房…
江曼的话在她耳边逐渐模糊,她脑子里如一团乱麻。
江曼塞入一口茶酥,继续讲,“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还能镇定控场,他心里是真有你的,也是真心护你,你错过他,还上哪去找这么好的男人……”
那日她意识模糊,方时运的出现让她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
可是丛溯资本与大洋集团全面铺开合作的全过程又历历在目。
她曾经考虑过另一种可能。
股权操控。
方时运或许在慢慢地稀释大洋集团在金泽彦手上的实控权,再釜底抽薪,大洋集团就会直接被他一口吃掉。
这是男人当时拉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过她的方法。
可是他在入局大洋集团的策略,又与教过她的方法不太一样。何况利益深度纠缠,真的要釜底抽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要说男人和金家完全没利益牵扯,只是她的幻想,不可能的。
说不定,方时运真的是为了入主华世集团,拿云城的金融命脉做铺垫。
局面太复杂,她已经无力周旋,眼下只想着家人平安。
人在,家就在。
昨日方太太给她打了电话,怒气冲冲地质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出国。
她求方太太不要停止找人,答应她一周之内,一定从港城消失。
她还是得走。
如今听到江曼说男人对她是真心实意的话,她只觉得脑子疼,完全转不动,真假难辨。
游神中,夏晚手中的茶洒了。
“诶,怎么这么不小心,烫到没有?”
“没事。”
她浅浅提气,“曼曼,方先生太有城府了,我太笨。看不穿他。在一起,反而是负担。”
江曼拧眉。
觉得她真是轴到家了。
“看不穿有什么关系,对你好就好呀。”
夏晚没回答。
“你还是想走?”
她余光扫了扫王姨的方向,看她没在听,才回应,“嗯。我从夏昭娴手里拿不到护照,来不及补办,可能要找别的办法出国了。”
江曼着急,“你可别犯傻去……”
白梅林下走近了一个人。
江曼急忙噤声。
男人隔着玻璃推窗看进去,夏晚神色淡淡,素白缀着粉叶的旗袍,头上那一只素梅,连披在她身上厚厚的绒被,落在他眼中,赏心悦目,比一整片白梅树林要动人。
男人一脚跨进来,带入屋外的一阵寒。
“今天好些了吗?”
“好些了。”
她为他斟茶,青釉茶杯从她手上递过来,清腕的线条连着修长手指,每一寸也都好看。
她松开茶杯,反手捻掉他身上的花瓣。
“什么天气了,还打赤脚。”
“屋里暖和。”
男人俯身,捉起她的脚,给她穿上鞋。
她嘴唇不自然地一抿,“我自己来。”
许是因为江曼在,男人今天讲话少了惯常的调侃。
“好了。”
他直起身子,接过王姨手上的斗篷,为她披上。
手在胸前给她系上绑带,很规矩地往上提了三分。
夏晚联想到他独自相处时,他给她脱衣穿衣,每一个动作都在使坏,有意要惹她心惊肉跳,她耳根就不觉弥了红。
男人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廓鼻尖,眉目柔软温和。
“走了,出门。”
“好。”
夏晚伸手要去摘掉头上的梅花枝,被他摁住。
“就这样,好看。”
王姨眉开眼笑,“方生今日交代帮您换上的一身旗袍,和这一只天然梅钗正是绝配。”
他牵他的手,她的思绪飘散。从夏昭娴手中拿不到护照,躲在港城,男人分分钟可以找到她,回云城,照样是男人的地盘。
不如再往南方走一些?
“在走什么神?”男人牵着她的大掌握紧了几分,她愣了一秒,回神,“你说了什么?”
男人幽深地盯住她,“在我身边都不专心,开小差想你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