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幢不是吕家嫡系,能熬到在吕家举足轻重的位置,他熬了半辈子。
现在顾道只需要一封奏折,他不死也足够罢官了。
没有了利用价值,吕家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挣扎半生终是一场空。
顾道回到军营就拆掉绷带,就给皇帝写奏折。
还没写完,楚矛就进来禀告,吕幢求见。
“让于参军去接待,他知道怎么办!”顾道一边写字一边说道。
奏折已经写完了,接下来是写信,一封是给锦瑟的,一封是给崔臻的。
于纲站在辕门,冷眼看着吕家父子二人,一点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吕大人今日看起来神思恍惚,是没听够戏么?这军营可没有戏给大人看。”
于纲说完转身欲走。
吕幢在汉中就是天,就算回京吕家面上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哪里被这样羞辱过。
可他不敢发火,甚至心中还有几分庆幸。
人家还愿意羞辱,就证明事情还有的谈。
想想自己还真是贱啊。
“这位大人留步,顾校尉遇刺受伤,家父只是送来一些补品。”
吕幢的儿子赶紧说道。
于纲看着满满一担礼物,眼神透出一股厌恶。
“这是打发叫花子么?一而再地羞辱我家校尉,吕大人好胆魄。”
一听这话,吕幢再也绷不住了。
“这位大人,误会,绝对是误会。这里有一棵千年人参,关键时候可保性命无忧。”
吕幢赶紧说道。
这话让于纲心中震惊,脸色缓和了一些。
“大人,本官真的没有参与刺杀顾校尉,本官真是冤枉的。”吕幢说道。
于纲撇了撇嘴角。
“既然是冤枉,那崔干可曾下狱?供词在哪?刺客可曾抓住?大人不会是空口白牙来说的吧?”
于纲三连问,让吕幢如坠冰窟。
审问崔干?别开玩笑了。
他哪敢得罪崔干,坏了京城世家的好事,他一样四无葬身。
“怎么?吕大人不会把刺杀驸马都尉的主犯,放在家里当座上客吧?
大人还真是拿驸马不当回事,更不把当今陛下当回事啊。”
于纲说完转身就走。
吕幢吓的浑身一抖,噗通一声跪了。
京城的世家盘根错节,跟皇权明争暗斗,真的不太怕皇权。
可是京城之外的这些官员,皇权就是天威,一不小心就要灭门。
“请大人指条明路,我吕幢一家,结草衔环相报。”吕幢真的怂了。
堂堂知府竟然给于纲这个小官跪了。
比起官职前途,还有一家老小的人头,尊严是个屁。
于纲终于爽了,总算给少主出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按照少主的计划,请君入瓮了。
于纲把吕幢拉起来,请进了军营密谋一番。
等他们父子二人出来的时候。
吕幢脸色毫无血色,到是他的儿子若有所思。
知府内衙。
崔干正优哉游哉的看戏,演的是京城流行的《窦娥冤》。
他看得一脸戏谑。
在他看来,这一出戏曲不过是草民的幻想。
草民指望的青天大老爷,还不是门阀的走狗?
不过为了让这些草民安分守己,偶尔还是要给他们一个青天大老爷的。
这样门阀才能世代安稳。
眼角一瞥,发现吕幢走了过来,他收起心思。
“公子,您稍作准备,我明日便送您回京。”吕幢满脸恭敬的说道。
“好,麻烦吕大人了。”崔干都没正眼看他,仿佛完全沉浸在戏曲里面。
第二天吕幢准备了一辆豪华马车。配上几十个护卫。
带着儿子一脸恭敬的,送崔干上车。
崔干坐在马车里,突然朝着吕幢招招手。
“对了,那顾道死了么?”崔干问道。
吕幢低着头,嘴角抽了抽,赶紧说道:
“重伤难治,恐怕就在几日之间,公子安心上路。”他回答说道。
“嗯,你做得好,这件事也有你的功劳,本公子回到京城,定然会跟吕家主言明,记你一功。”
崔干居高临下地说道。
“多谢公子,公子一路顺风。”吕幢说道。
崔干上了马车,心中却在盘算。
陆冠说过,顾道死就是推行《氏族志》的开始,到了京城就可以着手推动。
到时候大乾皇权和世家争锋,必然内耗不断。
南越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自己一计而乱大乾,可以名垂青史,比肩魏无极矣。
他美美地想着,马车缓缓上路。
等马车走远了,吕幢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我父子,自此进入彀中矣,再无脱身之日!”吕幢哀叹道。
想到这些,就想抡圆了再给自己两个耳光。
若是当初顾道来的时候,给他一些粮草,赶紧打发他走,哪里还有后边这些事?
我怎么这么欠儿?
“父亲,事情不能这么想,难道以前我们不在彀中吗?
家族说是帮我们,实际上,这么多年还不是从我们身上吸血?”
“等我们没用了,就会一脚踹开。现在这样也未尝不好。”
吕幢的儿子吕泽说道。
可吕幢脸色依旧不好,还是跃跃欲试想要抽自己几个耳光,解解恨。
真是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于纲给了他们父子两个选择。
要么投靠当今陛下。
明着是吕家的人,暗中是陛下的人。
要么顾道一封奏折进京。
陛下顺水推舟,直接杀了你吕幢满门。
选第一个,不但有生的希望,甚至做得好还有更好的前途。
选第二个,明年我带着军队,去你们一家坟头撒尿。
这哪里是什么选择,分明就是比他们背叛家族,背叛和全家死。
当然是背叛更有性价比。
于纲有很多地方不明白,这件事做得并不缜密。
为什么吕幢父子一下子就屈服了。
“少主,这件事根本禁不住查,他们还有吕家当靠山,为什么不挣扎一下?”
于纲问道。
“因为吕幢知道,这件事一旦闹起来。陛下想铲除世家势力,世家恐怕只想他给崔干背锅。
所以不会有人查,只有他直接死。区别就是死一个还是死满门。”
顾道说道。
吕幢比于纲看得明白。
崔干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一股困意袭来,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
梦中,他名满天下,连魏无极与他相见,都要站在路边行礼。
官至南越宰相,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甚至皇帝都对他礼让三分。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越过车窗洒在他的脸上。
“来人,车怎么停了,这是到哪了?”崔干只觉得口鼻发干,浑身沉重。
“哦,大舅哥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一个噩梦一般的声音响起,顾道微笑着挡住了夕阳的余晖。
“这里是阴间么,我怎么死了?”崔干惊恐地掐了掐大腿。
感觉有些疼。
顾道决定帮他一把,抓住他的大腿里子,使劲一拧。
嗷……
崔干一声惨叫,激灵一下坐了起来,连滚带爬下了马车。
熟悉的军营,他压根就没去京城,又回到了顾道的身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回来了?”
崔庚疯狂的怒吼。
“顾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你为何要出尔反尔?你这没有诚信的小人。”
崔庚指着顾道怒骂。
“别急,别急,我慢慢给你算。”顾道温和的说道。
崔臻气的胸口起伏,听他狡辩。
“你看啊,你帮我要来粮草,我放你回京城。这肯定是没问题了。”顾道说道。
“那为何我在这里?”崔干理直气壮的怒问。
“可是你派人刺杀我啊,这就是另外一笔账了,咱们得重新算。”
顾道笑眯眯的说道。
崔干一下子噎住了,眼神躲闪,哑口无言。
顾道瞪大了眼睛,大舅哥这表情,分明是被自己戳中了心事。
“你他娘的真派刺客杀我了?”
说话间左右踅摸了一下,想找一个趁手的家伙事。必须给这大舅哥立立规矩。
崔干也瞬间瞪大了双眼,这混蛋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真……
“你这无耻混蛋,这刺杀是假的……”
说话间左右踅摸了一下,夺路而逃。
顾道抓住楚矛及时递过的马鞭,追着崔干就抽。
“参军,他们两个在说什么?”李勇在旁边挠了挠脑袋问道。
“嗯,一笔糊涂账。妹夫大舅子也不是外人,让他们自己慢慢算吧。”
于纲抱着肩膀悠然的说道。
吕幢第一个投名状,就是把崔干送回给顾道。
不过为了不让京城的世家起疑心,他假装把崔干送回京城。
选的护卫都是胆小怕死之辈,被顾道的人一吓唬就跑了。
马车里面的熏香,自然是让人沉睡的药物。
崔干知道顾道遭受了刺杀,以为是詹铎派人干的。从来不知道,这场刺杀把吕幢也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