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无表情,但韩林的心里十分犹豫。
防范警边,追索逃民是他的分内之职。
若都是些青壮,韩林肯定眼睛都不眨的皆尽拿了回去请赏,虽然流民乱匪的人头不值钱,但对于眼下急缺钱的韩林等人来说,蚊子腿也是肉。
然而这些人皆是老弱妇孺。
拿了这些山匪投奔的亲眷回去,他们定然逃脱不了充军、贱役的命运,而这些女子,有些姿色的没准还会被卖到园子里。
甚至,还有可能被杀头。
这就让韩林心中有些不忍。
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兄弟部属,韩林发现只有张孝儿面露不忍之色。
而其他几个人,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只是纷纷看向他,等待他去做决定。
想了想,韩林还是没有狠下心去,只是冷着脸挥了挥手:“快滚!”
虽然决定了不拿不杀,但对于这些啸聚山林的山匪家眷,他也丝毫没有给什么好脸色的意思。
崔三耳中如得仙音,一时间大喜过望。
挥着手,带着这些老弱妇孺对韩林等人不住叩头道谢:“谢过几位军爷!大恩大德,我等不敢忘!等日后定会为小军爷供奉长生牌位。”
在韩林几个人的冷眼当中,崔三站起身形,带着队往北普陀去了。
……
三个时辰以后,北普陀山门处,十来个十分简易的窝棚在山岩间散乱的搭着。
其中一个最大的窝棚内,一个满脸横肉、凶相毕露的壮汉,一边在瑟瑟发抖的女子堆里挑肥拣瘦,捏捏这个,掐掐这个。
好半天,才对着满脸笑意的崔三说道:“崔三,你这老拐子怎地净拐些又丑又瘪的娘们回来?”
说着,这凶汉一把拎起一个女子的手,揶揄道:“啧啧,你瞧瞧,这手指头比老子的家伙什儿都粗。”
这崔三早就没了见韩林时那股子唯唯诺诺,老态龙钟的模样,对着这凶汉笑呵呵地道:“闯天虎,俺老崔可没拐这些娘们。”
说着,他手指着后面那七八个女子,嘴中又说到:“这可都是家里死了男人的,咱可是好声好气地和他们说的,只要跟俺走,保她们活命,你信也不信,她们还要谢过俺哩。”
似乎是配合崔三一般,这些女子虽然害怕,但还是不住地谢着崔三,又一口一个虎爷地奉承,求他收留。
恶汉闯天虎在一片女子的阿谀声中哈哈大笑,挑挑拣拣搂了一个,对着那个颤抖不已地女子上下其手:“好说,只要你们将爷们们伺候好了,保管你们吃饱穿暖。”
接着,闯天虎又对着崔三说道:“赶紧上山去罢,大当家一直在等着你的信儿。”
一边说着,闯天虎一又从屋外唤进了一些喽啰,叫他们将这些女子带到山上,而怀里的那个他没放。
这些喽啰嘻嘻哈哈地笑着,一边带着女子们往外走,闯天虎笑骂道:“抓紧回来守山门,他娘的要是让我知道谁半路偷吃,就将你那玩意儿割了去,叫你们以后再曰不得女人!”
眼见崔三还没走,闯天虎皱了皱眉头问道:“崔三,你怎地还不走,要是叫大当家的等急了,俺也得吃你的挂落。”
崔三等人都走出去了,这才向着闯天虎打探道:“大当家最近心情如何?”
闯天虎这下明白了,嘿嘿笑道:“还不错,放心罢。”
崔三长舒了一口气,便转身向外走去。
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闯天虎在里面高声问道:“崔三,这个你特娘的没动罢?俺可不想喝你的涮锅水!”
“放你娘的罗圈儿屁!”
崔三回骂道。
北普陀山虽然不高,但其中古树植根,交错盘绕,山上道路不显,只有一些羊肠小道。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崔山才通过了一道道关卡山门,来到了山中的古寺。
相传隋唐时就有古刹,而后耶律阿保机长子,耶律倍在此地避险,辽天显十四年,对古寺又进行了重修,并将此山由老母山改为北普陀山。
北普陀寺供奉的是观音,其中以观音洞内供奉的观音像为正观音、又称圣观音、千手观音、洒水观音。
崔三在观音洞内得见了如今北普陀的贼魁“老西风”。
但崔三不敢打扰,只是恭敬地等着。
老西风四十出头的样子,身形富态壮硕,面容和善,披着袈裟,若不是光着的脑袋上没有戒疤,真的很容易让人以为是这里的主持。
老西风在蒲团上跪坐,嘴中奉着佛号,屋内梵香萦绕,很久,转过身,对着崔三和善地笑道:“回来啦?”
崔三欠了欠身对着老西风说道:“回大当家的,崔三回来了,还带了些女子上山。”
“他娘的……这感情好了。”
老西风怪叫了一声,接着他又问道:“有什么值当的货色没有?”
崔三额头直冒冒汗:“大当家的,现在城外都是些活不下去的……”
看见老西风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崔三咬了咬牙:“小的,甘愿受罚!”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匕来,二话不说就划破了手臂上的皮肤,鲜血瞬间顺着手臂流淌在了地上。
老西风看着,舔了舔嘴唇,嘴中说道:“可惜了了,行了行了,包上吧。”
崔三似乎早就有准备,从怀中又掏出了一节布条出来,在手臂上缠缠绕绕。
看着崔三的动作,老西风脸上又浮现起了那抹和善:“崔三呐,其实你做的不错,如今咱们营寨新立,越来越多的人来投奔咱们,这上山当贼做匪图的是个什么?不就是图个活命,不就图个快活,不就是图个女人?”
崔三痛得龇牙咧嘴:“可惜,没帮大当家寻到上好的血奴。”
老西风呵呵一笑,转过身从蒲团旁边端起个铜钵,将里面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原来这老西风和当年藏身于此的耶律倍一样,好饮人血,以美貌女子为最佳。
擦了擦嘴,老西风赞许道:“你有心了,俺也知道,如今这外边有姿色的女人不好找,明儿你去多支些银子来,多带几个人,去各城转转,有好的便拍了来。”
看到崔三应是,老西风又道:“对了,叫你做的那件正事,你办妥了麽?”
说到这里,崔三挺直了身形,回答道:“回大当家的,办妥了,小的刚刚到了杜家屯,就被一群鞑子围住,小的说明了来意,便被蒙了眼睛,兜兜转转的也不知在哪,随后得见了一个鞑子的大官,还是个汉人。”
老西风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其他的颜色,焦急地问道:“说什么没有?”
崔三笑道:“他说只要咱们将锦州盯紧了,四时传讯,保准大把的银子送上,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到时候他们过这边来,咱们领路或者在城中作为内应,到时候破了城,他们不管,随咱们去抢,如果咱们愿意,还能跟他一样抬旗入籍。”
老西风撇了撇嘴:“谁要当鞑子!不过这银子嘛,咱还得要!”
拍了拍崔三的肩膀老西风由衷的赞道:“崔三,你这事情办的妥当,明日你便带人,支了银子,乔装去锦州给鞑子传递消息,顺便帮老子我多物色些有姿色的血奴,现在这些一个个骨瘦嶙峋的,根本割不出多少血来。”
崔三阿谀道:“给大当家物色血奴才是正事,给鞑子打探秘辛才是顺手的事情。”
老西风被这一记马匹拍的舒爽,哈哈大笑道:“也甭忘了山上的兄弟,也甭管有姿色没姿色,只要有机会便迷了送上山。”
崔三又应了一声是,接着道:“不过最近风声太紧,小的外出回来,还碰见了一伙狗官军,好在那领头的狗官年虽小,被俺三言两语的糊弄了过去,不然可就麻烦。”
老西风想了想:“狗官不让咱们活,咱也不让他们快活,你且去锦州多加打探,到时候鞑子来了,破了城,这些狗官还不跪在地上求饶?”
说完老西风放声大笑,和蔼的面容上一阵怪异的扭曲,看着崔三不寒而栗。
而由此以后,锦州城内隔个几日便有人来报官,说家中女子失踪。
一时间锦州城内风声鹤唳,女子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