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她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小短腿倒腾得飞快,三步并作两步爬到旁边捣乱。
每当有人伸手抓牌,她也不甘示弱,胖乎乎的小手紧紧跟着去抓。
涂志明索性把宝贝女儿抱进怀里,让她代替自己抓牌。
涂晶晶动作迟缓又笨拙。
有时候,她好不容易抓到一张牌,还没递到半途就掉了;
有时候,一下子抓起好几张牌,哩哩啦啦地送到涂志明手中。
涂志明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就是陪家人玩儿,快慢又有什么关系呢。
董小翠突然感慨道:“我志明哥脾气真好,好像从来没见他发过火!”
秀芝一边抓牌一边说:“脾气好倒是真的,他从来没对我和晶晶发过脾气,没打过也没骂过。”
董大娘摆弄着手里的牌,插话说:“‘脾气好,器量大,三山五岳装得下’,做大事的人都不爱发火。”
涂志明笑着回应:“大娘您可真抬举我,我可没那么大的度量装得下三山五岳,我的度量啊,顶多装得下老婆孩子!”
众人听了,一齐笑起来。
涂志明手里的牌够数了,按住涂晶晶抓牌的手,说:“闺女,咱的牌够啦!”
几人把剩下的牌抓齐,开始出牌。
秀芝笑着讲起:“有一回我家吃春饼。
春饼刚烙好,端上炕桌就被晶晶推倒在地上。
我当时气得不行,真想揍这丫头一顿。
志明哥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拦着我没让动手。
他去厨房把春饼洗了洗,切成细丝炒成炒饼了。”
董小翠打出一张二饼,说道:“志明哥还真有办法,要是我啊,洗洗接着吃!”
董大爷坐在董大娘身后瞧热闹,接话道:“要是我,不洗都吃了。
六几年出民夫给生产队挖沟,队里发三合面的大饼子。
我抢了一个吃,没吃饱,当时有个饼子掉在地上被踩扁了,我捡起来吹吹灰,直接就吃了。”
提起那个年代,众人一时都沉默了。
涂志明见气氛不对,赶忙岔开话题:“董大爷,您今年有六十了吧?”
董大爷笑着说:“按户口本上算,我六十了,实际上我自己都不知道多大岁数。
我出生的年头,人命比草还贱,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讲究岁数、生辰这些。
我爹还算好点儿,我娘连数都不会数,压根没记我是哪年生的,我就这么稀里糊涂长大了。”
秀芝摸牌出牌,问道:“那您上户口的时候,岁数是怎么确定的?”
董大爷笑得更爽朗了:“是你大娘说的,她说我是土命,就该是这个岁数。”
涂志明摸了一张牌,把涂晶晶抽出的牌打了出去,好奇地问董大娘:“大娘,您怎么知道我大爷是土命呢?”
董大娘回答:“种地、放马,天天一身土回来,可不就是土命么!”
这话一出,几人都愣住了,随后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炕稍睡着董大爷一家三口,炕头睡着涂志明一家三口。
老少四个女的在中间,两个男的在两边。
董大爷家的炕很大,一铺大炕并排躺六个人还显得很宽敞。
…… ……
山杏熟得金黄,秀芝摘了满满一盆,仔仔细细洗净后,端进诊疗室搁着。
来看病的人,她总会热情地递上几个。
大夫和病人坐一处,一边嚼着酸溜溜的山杏,唠着嗑就把病看了。
秀芝日复一日地苦背医书,又有涂志明这个高手在旁悉心指导,平日里接触病患的实践机会也多,医术愈发精湛。
渐渐地,信任她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蒙古族同胞,对秀芝的信赖程度甚至超过了涂志明。
有时,即便涂志明就在诊疗室里,那些人也甘愿多等些时候,就是不找他看病。
涂志明挠破了脑袋,琢磨半天,也想不明白自己和秀芝究竟差在了哪儿。
秀芝不过是会说几句不太地道的蒙古话,再加上见人就笑,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如此一来,这诊疗室有他没他,似乎都不影响运转,马圈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宋老三自打学会人工配种后,竟对兽医这门手艺上了瘾。
应王富兴的特别要求,他每天一有空就往大队跑,跟着吴兽医学本事。
起初,吴兽医并不乐意教,毕竟这兽医手艺可是打算传自家后人的。
宋老三也不气馁,就眼巴巴地跟在后面瞧,日子久了,老吴兽医在敲猪骟马时,偶尔也会指点他几句。
一来二去,宋老三还真学会了不少本事,如今,牲畜的大小毛病,大多他都能独自处理,基本不再需要涂志明插手,涂志明一下子闲了下来。
涂志明进了好几次山,有时独自前往,有时和魏三军、刘晓光结伴同行,有时是为了采药,有时则是为了打猎。
这天是周日,暖阳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小小村庄的每一处角落。
上午没什么病患,秀芝一边陪着病人唠嗑,一边有条不紊地看病。
暖烘烘的日光洒在她的白大褂上,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涂志明坐在院子里,专心搓着药丸子。
微风轻轻拂过,院子前面的几棵树轻轻摇曳,散出几缕清闲的味道。
贾大丫等几个孩子正带着涂晶晶在院子里欢快地跳皮筋,她们的笑声在微风中飘荡,清脆又悦耳。
涂晶晶哪会跳皮筋呀,别人蹦她也跟着蹦,就图个热热闹闹的开心劲儿。
她那小小的身影在阳光里蹦蹦跳跳,像一只欢快的小鹿。
涂志明搓好了两罐头瓶子药丸,在标签上工工整整写下“回春丸”三个字,满意地盖上盖子。
常进山才知道,淫羊藿不像他原本以为的那般稀罕。
只要肯往深山里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倒也不难寻到。
他把两玻璃瓶药丸放进药柜,又走进仓库,拿出几个自己烤的槽子糕,给院子里跳皮筋的小孩一人分了一个,给涂晶晶捏了小半个。
一帮孩子立马蹲在地上,一只手兜在下巴底下接着碎屑,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槽子糕往嘴里送,细嚼慢咽的模样,姿势出奇地一致。
阳光无遮无挡的撒下,把孩子们映得很明亮,他们沉浸在这难得的美味里,脸上洋溢着满足。
涂晶晶有样学样,撅着小屁股,小心翼翼地把槽子糕往嘴里送,活脱脱像一只贪吃的小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