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过程就像从地狱爬到人间，浑身疮痍之后，总算看见一丝曙光。
孟双琪隔三差五来探望秦朝阳，见不到面，就跟他视频。
或许因为年岁渐长，或许因为经历坎坷……
孟双琪比之前温柔多了。
她为他带过鸽子汤，老母鸡汤，莲藕排骨汤……
秦朝阳通过摄像头，尽量微笑，跟她道谢：“谢谢你啊，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喝到你煲的汤。”
“是跟我姐姐学的。”孟双琪说道：“我发誓啊，我姐姐只是在一旁指导，每一步都是我亲手做的。我特意在网上查过的，没有放盐，也没放其他调料，你可以喝。”
“谢谢。”秦朝阳说道：“你有心了。”
“好喝吗？”
秦朝阳点头：“我只能喝一两口，很好喝。”
“那就好。”孟双琪松了一口气：“朝阳，哪怕你只能尝一口，我就很满足了。”
“我听李知圆说过了，你的事业红红火火，祝贺你啊……以后不用经常给我煲汤，我喝不了多少，你还浪费时间。”
“我愿意的，不算浪费时间。”孟双琪说道：“我以前为你做的太少了，现在想补偿你。”
“……那倒不必了。谈恋爱的时候，我为你付出，那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求回报。”
“那时候不懂得珍惜。两年了，从万众瞩目，到无人问津，我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来接受这个过程的。”孟双琪说道：“朝阳，只有完全安静下来，我才能真正体会谁为我好。那么多男生追过我，只有你给了我真心。”
“……哈哈，这个评价太高了。”
“朝阳，以后，我也可以照顾你的……”
“不用了，我这病已经把李知圆给耽误了，不能再耽误你。”秦朝阳劝道：“大好的青春年华，你可以尽情地追求事业和爱情，不必在我这个病秧子身上花费时间，也不要背上什么‘对不起’之类的包袱。勇敢做你自己，你过得好，我就替你开心。”
“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孟双琪说道：“你有多希望我过得好，我就有多希望你过得好。”
那就好……
秦朝阳很满足。
到了金秋十月，他终于可以在治疗间隙，短暂地到楼顶透透气了。
国际部住院楼的顶楼有个空中花园，还有个咖啡厅。
秦朝阳被父母推到顶楼时，他感慨万千。
刚刚入秋，暑气还没有消散，但是他还穿了一件外套，戴着口罩和帽子，下身裹着一条毛毯，跟这个季节格格不入。
即便很热，但秦朝阳感觉身心舒畅。
尤其是，李知圆在露台上等他。
她现在进病房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个天气，阳光正好，风也温柔。
李知圆比这两者更美好。
杨玲玉和丈夫喝咖啡，李知圆带着秦朝阳在露台上晒了会儿太阳。
“风大就进来啊！”杨玲玉叮嘱道：“虽然医生让你透透气，你可千万不能感冒。”
“怎么可能感冒？”秦朝阳跟妈妈开玩笑，“我都快捂出痱子来了。”
李知圆穿着短袖和七分裤。
秦朝阳包裹得严严实实。
“活着真好。”秦朝阳发出感叹：“能沐浴阳光，能听到车水马龙的声音，就感觉自己还在人间。”
“就是！人间烟火，多难得！朝阳哥，你还是要努力活下去。”李知圆咬着嘴唇，心一横，说道：“你活多久，我就在你身边陪你多久。”
风突然静止了。
也听不到车水马龙的声音了。
李知圆眺望着远方，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死，让你长长久久地活着。”
“不必了，你随时可以走。”秦朝阳说道：“我不想再祸害你和老许。夹在你们中间，我很难受。如果因为我，你们两个成了苦命鸳鸯，那我还不如死了呢。”
“不准这样说！”李知圆凶巴巴地制止了他，“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不准说不吉利的话。”
秦朝阳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来听了半天，用语音回复道：“没事，我来养你。”
……
李知圆很惊讶：“咦，你是在跟孟学姐说话吗？”
“……孟双琪好得很，她根本不用我养。”
秦朝阳点开了几段语音，让李知圆自己听。
手机里传来的是程锐的声音。
【朝阳，昨天三个编剧一起离职了。他们都说要养家糊口，要专门写偶像剧。按照他们的咖位，一部剧赚四五十万是没问题的。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放他们走。】
【今天一个合伙人也要跟我散伙了，他说我们这样的中小企业不应该把那么多钱花在冷门题材上。他跟我说武侠已死，即便做出来也无人问津……他飞去迪拜了，他要给中东的王爷们量身打造土豪游戏，他认识的同行一年赚了六千万。他把他的团队带走了……】
【朝阳，我没钱了，也没人了，真的太难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呜呜呜……】
秦朝阳掐断了程锐的哭声。
他跟李知圆解释：“男儿有泪不轻弹，锐哥哭了，那一定是伤心到极点了。”
“可是程锐为什么要这么坚持？”李知圆不理解，“我孑然一身，坚持练武术，只会让我自己穷；可程锐不是啊，他手下百十号人，他确实在拿那么多人的生计做赌注。人家离开他，我觉得很正常。”
“是啊，很正常。锐哥情绪崩溃，也很正常。”秦朝阳说道：“可谁让他是个怀揣着梦想的理想主义者呢？众叛亲离，穷困潦倒，这就是他的下场。”
李知圆听到这里，又不忍心。
“程锐挺好的。”她替程锐说起了好话：“他年轻，长得帅，有冲劲儿，他公司的氛围也特别好。汪若曦说，离职的人有很多理由，但没有一条理由是指责程锐的。”
“嗯，所以我愿意帮他。”秦朝阳说道：“侠义之心不死，总有天光破云之日。”
……
完了，完了，李知圆也上头了。
秦朝阳瘦骨嶙峋，半边身子瘫软，还能说出这么豪气的话……
难怪，他的好朋友都对他忠心耿耿，他们的友谊牢不可破。
所以，在听到程锐的诉苦时，秦朝阳会脱口而出——我来养你。
热血的情怀足以扫清一切障碍。
“我也会帮他的。”李知圆蹲下来，认真跟秦朝阳说道：“只要他需要武术指导，我会免费帮他的。”
“不可能免费。”秦朝阳笑道，“即便程锐现在贫穷，等他发达了，他会让你比他更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