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便是秋闱之期,陆子衿除却在书房陪伴宋承乾读书之外,多数时间皆驻留于灶房之中。
此时,她将正在看书的宋承乾劝去庭院活动活动筋骨,自己则步入灶房。
秋闱每闱共计三场,每场历经三昼夜,九日七夜,考生吃住皆在逼仄的号舍之内,这对考生的体力着实是极大的考验。
考生还需自行准备干粮,故而陆子衿决意这几日多制作几种耐放且富有营养的品类。
“小姐,采买之人出去询问了一圈,无人知晓何为澄粉。” 抹云递上一个面粉袋,“随后便依照小姐所言,买了白面回来。”
陆子衿微微点头,接过面粉袋。
澄粉即小麦淀粉,其具体出现年代难以考证,只能派人出去碰碰运气。
陆子衿褪去褙子,挽起窄袖,准备大干一场。
她先将适量面粉倒入干净的木盆之中,接着缓缓倒入适量井水,边倒边用手轻轻搅拌。
不多时,面粉便化作一团柔软的面絮。
“小姐,是要揉成面团吗?”一旁的抹云见状问道。
“嗯。” 陆子衿正欲用力揉搓面团。
抹云一把夺过,自记事起便操持家务的抹云,面絮在她手下,不一会儿就成了光滑的面团,不断翻滚、挤压,面团愈发紧实。
“还是你力气大。” 陆子衿不与她争抢,又取来另一个干净的盆,加入足量井水。
待面团揉至满意程度后,示意抹云将面团放入盆中,使其在水中浸泡,上面覆盖一层干净纱布,以防灰尘落入。
“把炒米和花生拿来。”后世小时候,每逢过年前,家家户户都会制作炒米糖和花生糖,她每次都会站在奶奶家的锅边瞧个新鲜,今日便来复刻一番。
这两种零嘴含有大量蔗糖,其中的糖类物质能迅速被消化吸收进入血液,可以在短时间内为人体提供能量。
采买直接买过来的是蔗糖糖浆,陆子衿先取了少量的赤红色糖浆倒入锅中,用小火慢慢熬煮。
至于何时放炒米,她对火候心里也没底,只能少量多次地尝试。
“羽墨什么时候出发去的金陵?”陆子衿一边用锅铲在锅里搅动着糖浆,一边问道。
抹云将树枝往灶膛里推了推,““吃完早膳就走了。他先早膳都顾不上吃,急急忙忙就要走,被乔奶娘拽过去吃完才走的。”
“只要是君尧哥哥的事,他总是这般紧张。金陵别院那边的宅子一直有人打理,没必要提前这么多天就过去。”
此时,糖浆已呈金黄色,咕噜噜地冒着小气泡。
陆子衿抬起锅铲,挑起糖浆时,糖浆滴落得很快。
她接着说道:“也可能是着急去秦淮边会美人也说不定呢。”
正看着灶头火候的抹云猛地抬头,看向自家小姐,试图从她脸上分辨真假。
陆子衿抿着唇,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个太过认真的丫鬟也不好,每次玩梗都兜不住。
“小姐,你吓到我了。” 抹云见小姐这般神色,自然明白自己被逗弄了,嗔怪道。
“说不定他真去开眼界了。我们在君尧哥哥大考的时候也去如何?到时候就让羽墨带我们去,他肯定已经熟门熟路了。”
陆子衿是真心想去看看,秦淮八艳,后世的她都有所耳闻。
此刻,糖浆挂在锅铲上,成丝状流下,陆子衿将适量的炒米倒入锅中,待糖浆完全地裹住每粒炒米后,将搅拌好的炒米糖倒在事先准备好的模具中。
用擀面杖轻轻压实,使其平整均匀。
需等待片刻,让炒米糖在模具中渐渐冷却凝固,陆子衿让抹云将灶膛里的火先全撤出,等冷却成型后,才能知道是否成功了。
她则来到桌案前,揭开刚刚放置在盆上的纱布。
此刻,泡着面团的水渐渐变得浑浊,而面团也开始松散开来。
她轻轻地用手搅拌着面团,让面粉中的淀粉逐渐溶解在水中。然后,小心地将盆中的水倒出,留下沉淀在底部的淀粉糊。
为了得到更纯净的澄粉,再次加入清水,搅拌均匀后又进行一次沉淀。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倒出的水变得清澈透明。
最后,她将沉淀好的淀粉糊取出,放在一块干净的纱布上,让水分慢慢渗出。
忙完这一切后,她用手面试了试炒米糖的温度,完全冷却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其从模具中取出。
用洗净的刀切成一块块大小均一的形状,陆子衿等不及,拿了一块轻轻咬上一口,那酥脆的口感与甜蜜的味道在口中交织。
“我真不愧是神童。”陆子衿将剩下的塞到了嘴里,又给抹云塞了一块。
对着外面喊,叫了个小厮过来,她拿了一个小碟,装了七八块,让人给书房那边送去。
“真好吃,我家小姐不愧是神童。”抹云吃完使劲点头。
一炮打响,陆子衿胸有成竹地将剩下的糖浆一股脑全倒进了锅中。
没多久,外面徘徊的小厮们时不时就听到里面小姐的声音。
“要死,锅铲搅不动。”
“火大点,半天烧不开。”
“火小点,糊啦糊啦...”
翘首以待的小厮们闻言立刻鸟兽散得都跑开了。
刚刚给书房端去的那碟,看着就让人眼馋,加上灶房里散发出来的甜香味,他们故意徘徊在附近,等着小姐投喂。
听到小姐这些话,不用看,就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了,谁也不想做那敢尝鲜的勇士。
晚间,宋承乾看着一盘枣红色里夹着的炒米的东西,疑惑地看向陆子衿。
糖浆的量太大,等有气泡时,那动静大得有点吓人,正好又闻道糊味,急急忙忙得便把炒米倒了进去,因糖浆粘稠度还未到,冷却后就成了一摊炒米糖。
陆子衿递过去一个匕首,“一样吃,就是费点事,承乾哥哥,你来割一块。”
宋承乾忍着笑,听话地接过匕首,准备割一块,捧捧她的场。结果一刀下去,冷却的糖浆硬如石头一般,就刮下了表面一层糖浆。
宋承乾从刀刃上,捏着那一块糖屑放进嘴里,“真甜,好吃。”
陆子衿拿过匕首,只割到了更小的糖屑,舌尖舔了一下,“是很甜,好吃。”
一生不认输的华夏女人,这种小事自然也不能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