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喧闹,明灯如昼,红黄与白紫交相辉映,祭典声渐起,而他们的身边却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我很开心,杏寿郎。”
紧闭双眸,手被一团暖气牢牢抓住。
好温暖……
身体其实很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蛊虫对他身上过于炽烈的气息很是抗拒。
但她的心,只想更加……更加靠近他一些。
“月不用怕,我就在这里。”
杏寿郎微微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垂下的眼神包含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温柔。
“如果月感到孤单,那我会和月站在一起,即使我无法理解月的全部,但我愿意用一切去接受月的全部!”
一字一句,杏寿郎说得极其认真。
月一字不落地全部听见。
她低着头,又开心,却又心有戚戚。
“没关系吗……”她问。
“如果我的过去,杏寿郎也无法认同,你还会……”
愿意和我站在…一起吗?
可没等她说完,杏寿郎就打断了她的话。
“月不用担心,我会一直站在月的一边,即使没有人理解,我也会理解月!”
哪怕你的过去满目疮痍,但鬼杀队中的人,又有几个人不是这样子的呢?
已经做过的错事无法挽回,那么,就要做正确的事来弥补,这就是人!
得到答案的月,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谢谢你……杏寿郎……”
眼眶因为温暖的话语而涌上一股热意,喉咙也被什么满满地塞住了,月的声音微微哽咽。
她鼓起心中的勇气也上前一步,学着记忆中的样子伸出了手,揽住了他,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
如同太阳一般的气息掺杂着清爽的皂味,似夏日蓝天下的空气。
令人感到安心和惬意。
她的心,自此不再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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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观看了这一幕的两个人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地。
村田和日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名为【难以置信】的神色。
炎柱大人谈恋爱了!
对象?是后山神秘的大美人。
隐部队的鎹鸦这两天在任务之外可有的忙了。
村田如此想。
“唔!!唔嘎——!!唔——!!!!”
在未曾有人注意到屋舍顶上,一团黑影正在死死地挣扎着。
扑腾扑腾的声音被屋顶下鼎沸的人声遮掩,所以无人察觉,只有零零散散的黑色羽毛悠悠飘落……
月……月!!!我的月!!!
左卫门在心里大喊。
然而身旁的要根本不会给它开口的机会。
鎹鸦也分强弱,而炎柱杏寿郎的鎹鸦,力气是很大的……
不巧,左卫门的力气却很小。
所以,鸟喙被要的一只爪子紧紧抓住,另一只爪子踩着它的胸口,左卫门完全被压制得死死的。
只有双翅还在不停地扑腾,试图把身上的鸟甩下去。
但一切终究是无用功。
看到月主动靠近炎柱,还钻进那个男人怀里的时候,左卫门的心已经死了。
月被炎柱那个臭男人骗走了……
月不再是它一只鸦的宝物了…
美丽强大温柔又闪闪亮它好喜欢的月不要它了……
呜哇哇哇哇啊——!!!
左卫门很没骨气地哭了。
钳制住左卫门的要看着哭得惨不忍睹的这个后辈,眼里的嫌弃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好歹是主公大人鎹鸦的徒弟,真是,没出息!!没出息嘎啊——!!”要毫不留情地吐槽。
“杏寿郎大人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你的饲主……嘎——,和杏寿郎大人在一起,只会幸福!!”
左卫门完全不反驳,只默默地一鸦流着泪。
它现在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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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天空的晦暗在此处喧闹的祭典下仿佛根本不存在。
夜晚被灯光照亮,与白昼没有任何区别的此处。
月拉着杏寿郎躲开了人群,朝着人比较少的地方小跑。
因着方才突兀的拥抱行为,被四周的人看了个全,后知后觉感到羞窘的月拉着杏寿郎跑到了道路的尽头——主办这次祭典的神社门口。
像是门扉的朱红色鸟居和黑顶朱红色门柱的精致建筑让月有些恍然。
不过她很快便将脑海里的想法扔掉,看向了身边的人,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也安定了许多。
“怎么了?”见她看过来,杏寿郎出声询问。
月摇了摇头,挂着浅浅的笑意,“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一些事。”
“是吗?月的国家有神社吗?”杏寿郎随口找了个话题。
“倒也不能说没有,只是不叫神社。我不信神,神明的保佑……对我应该没用。”
蛊族有自己的神,就是她们自己。
与虫的联系,可以说是共生,也可以说是契约。
和自然也有……
嘛,总之人是不会懂的。
月面带笑容地仰头看向杏寿郎,语调颇为轻松。
“相信神不如相信自己。”
“是啊。不过信神的话也没有什么损失,不信神只是内心强大,所以不需要神来支撑内心的信念,嗯!月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啊。”杏寿郎眸光率直地评价。
月见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却又仿佛有点习惯了。
“真是笨蛋……”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
哪怕杏寿郎听力不太好,却也听清了这一句,他并未反驳,或许说,他未曾放在心上。
“月总是会很认真的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这也是我喜欢月的一点吧!”杏寿郎直言不讳。
虽然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和杏寿郎的关系已经不是从前那般,但是……听见他这样明确地说出来……还是会感到十分羞赧。
“别在这里说这种话啊……”
她双手捧住发烫的脸颊,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可恶,她现在的脸,一定和蜜璃平时害羞脸红的时候差不多。
又在神社门口站了一会儿,祭典的人挤人月已经看腻了。
等收回排查四周情况的蛊虫,月见没有队员过来汇合,便拉着杏寿郎离开了人多的地方。
看戏的鬼杀队员村田和日野也彻底地跟丢了他们两个。
耳边是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黑漆漆的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仅有天上的月光略作一点照明。
“呼——”
跑到一处相对平缓空旷的地方,没有人的树林里充满了草木的清香,连带着空气也清爽了不少。春季的风还带着些许的凉意,四周还传来清晰的虫鸣声。
月不禁长出一口气。
人多的地方果然还是会让她感到不自在。
“我很喜欢身处自然和森林中的感觉。人多的地方还是会不太习惯啊……”
双手背在身后,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杏寿郎双手插在袖子里,看起来很放松的模样,“大自然很棒!而且森林里有很多好吃的,人类少了森林可不行啊!”
闻言,月十分赞同,转过身面对杏寿郎。“对啊,森林里什么都有,不过,森林也很严肃可怕的,不能小看!”
“嗯!就是这样!月很会养虫,想必一定很喜欢森林。”
月嘴角上扬,笑吟吟地看着他问,“杏寿郎不会觉得女孩子养虫很奇怪吗?”
“完全不会!”杏寿郎高声回应,红红的瞳在黑暗中似乎也发着光一般。
“虫类虽然小,但是想要将它养好是非常困难的事。不死川也养独角仙,可是都没有像月一样,月养的虫都能听懂月的指令,还能完成探查的任务,唔姆!我觉得月非常厉害,真的是很了不起!”
杏寿郎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
月又捂住脸躲避杏寿郎的视线。
他又说这种让她感到不好意思的话……
夜晚的巡逻很快就结束,在离祭典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聊了一整晚的天,杏寿郎把月夸奖到天上有地上无而不自知。
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每一次遇见,尽管次数有限,但几乎两个人见面的场景,杏寿郎都能如数家珍般地从其中找出她的优点拿出来大肆宣扬。
月听着他的夸赞,羞赧到脸红就没停下来过。
远处山间照射出来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大地,也宣告了任务暂告一段落,杏寿郎转头看见的,就是整个脸都红彤彤像个苹果似的月。
“唔?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被风吹到感冒了吗?”杏寿郎下意识抬手用掌心去碰月发红的额头……
被温暖的掌心碰到额头,月话都说不出来,心脏前所未有地砰砰砰地不停跳动,眼前一阵头晕眼花。
他……他又碰到了…!
“嗯……是有点烫。”杏寿郎收回手,再看向月的时候,只见她的脸比刚刚更红。
“果然是感冒了,接下来月就不要出任务了吧,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我先送你去蝶屋休养!”
“啊……啊这……我……”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想到一整晚杏寿郎对她说的那些夸奖,她就像是连喝了好几坛烈酒一样,脑袋晕乎乎的,连自己怎么来到的蝶屋都不知道。
蝶屋的护理人员小葵站在病床边看着红得跟个煮熟的番茄一样的月,拿着温度计十分不解。
“好奇怪……明明体温就是正常的,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过敏吗?”小葵盯着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嘴里碎碎念着。
月坐在床上,曲着双腿抱住,将脸埋在膝盖里,露出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抱歉……”月的声音细如蚊蝇。
我其实没生病。
只是被杏寿郎夸太多了……
正准备说自己没病,这时,一团黑影冲破了病房的玻璃窗,落在了月的床尾。
“呀——!”小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一声抱住了头。
月从羞赧中抬起头,就看见在洁白床单上扑腾的……左卫门。
旁边的地板上是一地的碎玻璃。
“嘎——!”
和平时的叫声不同,左卫门一开口的嗓音十分沙哑。
脸上红潮未退,月平复了下心情,将在被褥上的左卫门捧起来,细细地检查。
“没有受伤,左卫门,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撞破玻璃窗闯进来?
“呜嘎——嘤嘤嘤……”张了张嘴,左卫门发出一阵哀戚的哭诉声。
月:“?”
“月……月……”左卫门泪眼汪汪,整只鸟躺在月的手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被其它乌鸦欺负了吗?没关系,左卫门慢慢说,我会认真听的……”
“你…炎柱…你不要我……嘎呜——”
“啊?”月一脸懵。
左卫门一口气上来,伸出翅膀申诉。
“炎柱把你拐走了,你不要我了!呜呜呜嘎——”
月更加地懵了,完全不知道左卫门在说啥,“啊?”
炎柱……是说杏寿郎吗?
他把我……拐走?
月眼睛都疑惑成了小小的豆豆,猛然歪头,不知所云。
左卫门更气了。
“你和炎柱那男人谈恋爱!你们在祭典上约会!我都看见了嘎——!!!”
左卫门猛然高声说出了这一句,而后又气又伤心地躺在月的掌心里泪眼婆娑。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葵默默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
月:“……”
她僵硬地扭头,看向病床旁边的小葵,漂亮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尴尬”的……表情。
然后,月就因为羞窘,脑袋上噗呲一下冒出热气,红着脸往后一倒,不省人事。
晕了吗?没完全晕。
因为啥?羞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好想找个洞钻进去啊……
倒下去的一瞬间,月在心里这般想着。
.
月回到产屋敷宅邸时是黄昏,按照约定,她应该也要差不多再去祭典继续执行任务。
但是她这个时候,非常非常需要和耀哉大人谈一谈。
“耀哉大人,帮帮我吧。”月跪趴在榻榻米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细若蚊蝇地出声。
耀哉不明所以地温声开口,“月是需要我帮你什么呢?”
月红着脸抬头,白皙的脸庞因为过度的红晕呈现着别样的诱惑力,白色的眼带因为遮掩住了一部分脸颊,略略地将脸的杀伤力减弱了一些。
“我…我好像喜欢杏寿郎……”
月害羞地呐呐出声,而后把脸埋进手掌心里,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耀哉十分稳定:“嗯,所以月是在苦恼什么?”
“欸——?耀哉大人不吃惊吗?不觉得意外吗?”月震惊于耀哉的反应,把脸从手里抬起,看向面前跪坐着的耀哉。
耀哉发出一声轻笑,声线温和,让月感到安心。“说实话,是有些吃惊的。但……”
“对象是杏寿郎,我也就不那么意外了。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月挠挠红彤彤的脸,脑海里又想到那抹火焰的颜色,“嗯,他人是很好……”
“月也明白了吧,从一开始到现在,月判定人的标准,其实是不完全正确的……我也并非要月完全不信任那些,只是月心里的声音,始终都太小了。”耀哉微笑着,话里有话。
她低头,仿佛孩子的小把戏被父母看穿了一般的尴尬和羞愧,“您又知道了啊……”
耀哉又是温和一笑,嗓音里带着让人感到安心的力量。
“只是猜到了一些而已,毕竟月确实很容易做出和年龄阅历不相符的行为动作。”
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虚岁18的少女,而且十几年的人生都从来不曾接触正式的外界,但是她对外界的处理却很老道,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那种过于冷漠的冷静,不是月的本心。
从来都不是。
他在第一次见到月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察觉月有什么东西在“帮助”她,同时也在“阻挠”她。
让她不至于被伤害,却也不会让她成长。
这东西具体是什么,耀哉不会问,他只知道这个东西不会伤害月,只是会让她的心得不到成长。
如果人的成长听从于不是自己的声音,那么这个人就永远不会成为自己,也活不出自己。
听取外界的声音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声音。
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打算怎么办的?
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在月原本的【家】,她学不会这些东西,只有在正常的社会秩序下,她才会蹒跚学步般,一步步地觉醒自己心的声音。
只不过这进度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快。
也是因为杏寿郎自从知道月的一部分过去后,通过自己的接触和判断而选择无条件信任月……
才得到了月的青睐吧。
这两个孩子都十分出色。
耀哉打心底地为月和杏寿郎感到高兴。
月连忙补充,“杏寿郎不一样!”
“嗯,我明白。”耀哉轻轻点头,“杏寿郎是月自己做出的选择……和谁都没有关系。”
和你的“从前”,更没有关系。
那是月自己的本心,做出的选择。
就如同你当初选择终结那一切……一样。
月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平心静气处事不惊,像个多动的小孩子一般,抬手抓着头苦恼着,“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杏寿郎在……在一起了呢……”
啊……亲口说出来好羞耻!
月又捧住了自己的脸。
耀哉笑着,“月一直都是个低调的孩子,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请不要太在意他人的目光,月只要自己感到高兴就可以了。”
月只要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地活出自己……就足够了。
这也是我,让你留在鬼杀队的…本心。
被瘢痕侵蚀成白色的双瞳温柔地“看着”月,耀哉轻而坚定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