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过去的时候,杏寿郎保持着有些戒备的姿势,手里抓着还睡死的左卫门,眉目间透着担心。
不过他并没有要攻击枝和楔的意图。
只是希望它们不要靠近。
呼——还好还好。
枝和楔的毒可是很烈的,要是被咬到,解毒不及时的话,杏寿郎不死也得废。
“杏寿郎,你在做什么?”
她出声询问,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月…”
杏寿郎见月走过来,脸上微微地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就是用着那灿烂的笑容面对她。
“我发现有蝎子跑到你的鎹鸦身上,担心它出事,所以把蝎子赶了下去,结果看见了这个很大的蜘蛛……嗯,它们似乎想攻击我!”
月哭笑不得,“左卫门要是醒着又要叨你了……它们只是在睡觉放松,相比起来,把它从左卫门身上赶下来的你才更像是那个危险人士吧?也难怪它们会想攻击你……”
杏寿郎笑容僵了一瞬,没有完全听懂月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片刻他还是爽朗地道。
“是吗!嗯!那还真是对不起!说起来这蜘蛛还真是大个啊,蝎子也是没有见过的红色,很少见,真是稀奇!”
月神色平静,心里却暗自窃喜。
嗯,这熟悉的傻气,是她喜欢的猫头鹰。
“好了,也别绷着了,它们不会咬你的……”月走过去坐到檐廊下,双手摊开,枝心领神会地跳到了她的掌心中。
“要看看它们吗?”
她抬起头眼神澄澈。
“嗯!请务必!”
杏寿郎没有丝毫犹豫,而后便大大方方地在月的身边坐了下来。
巨大的蜘蛛外表恐怖,却在少女掌心十分乖巧。
赤色的蝎也默默地爬上少女膝头,继续享受久违的外露时光。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说话声音不大,偶尔伴随着少年爽朗的认可和惊叹。
少女双眸亮晶晶的,美好到几乎可以闪瞎人的笑容似乎在仿照身边人嘴角的弧度。
格外真挚与温暖……
也,透着前所未有的愉悦。
.
“唔姆!真是令人惊叹不已!每一次和月在一起,我都会觉得自己对你的理解不够,但是就这样就很好!”杏寿郎抱着手视线朝上,朗声说道。
月又是一笑,“这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杏寿郎转头,视线落在月的脸上,透出一如既往的真挚和诚意。
“这样我就可以一点一点地了解月,在这个过程里,我也会更加地确定自己的心……”
——也会更加地……喜欢你。
她抿了抿唇,脸庞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漫上层红霞。
“你…你也是第…一个……”
抬手将垂落到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月嗫嚅着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意,这样的行为让她很不自然。
杏寿郎没听清,认真地凝视着月的脸庞。
“嗯?”
月微微侧身,想要遮掩自己这副羞窘的小女儿情态,也是想躲开他过于炽热直接的视线。
心……跳得好快。
她抬手按住胸口不安分地砰砰跳得极快的心,闪烁着目光小声补充。
“杏寿郎你…也是第一个……我想要一点一点了解的……人。”
少女眉眼含情,玉面粉腮,一双动人的双眸潋滟着羞怯和娇媚,如蝶的睫微垂轻轻颤动,贝齿轻咬着饱满粉嫩的下唇……犹如世间最美的画卷。
杏寿郎看着这样的月不由得呆住了。
月紧张得不敢去看身边近在咫尺的人。
她只想……把自己心里的话,趁着这个时候,更多地说出来……
“杏寿郎…一直很特别,从来都不会…嫌弃我和我的…虫蛊们……也不会用害怕忌惮的眼神看我……还会带我去吃好吃的…又给我介绍朋友……”
她一点一滴地说着心里对他的喜爱。
“而且,杏寿郎你,从来不曾对我说谎……会认真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她喜欢他的坦诚。
他是她见过的最诚实最正直最有责任感的人。
虽然偶尔也会因为他的责任感而微微感到有点苦恼……
话说完,月的头上已经热得冒出蒸汽。
在男子面前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真是羞死人了!
“在我的国家,女人基本上不能在男人面前随便说话,哪怕只是规劝丈夫,也要在无外人的地方……未出嫁前,女孩子不能被外面的男人看见,这里比我的国家要开明……耀哉大人很温柔,他给了我一个家,杏寿郎你则给了我勇气,让我明白人其实很多地方都是平等的。”
她一直都很庆幸遇到的是他们。
否则…她只会在这里变成另一个怪物……
“嗯!我觉得女性是伟大的!虽然大多数的力气没办法和男人相比,但若是论坚强和才智,我觉得很多女性比男人都要强!我的母亲就是这样!”
杏寿郎中气十足,非常肯定。
“我觉得月也是如此,真正的月,完全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柔弱,你很坚强!也从不轻易认输,一直都在默默积累自身,我很喜欢这样的月!”
他的嗓门颇大,在只有两个人的院落里显得尤为响亮。
月真的真的很开心。
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她喜欢杏寿郎,杏寿郎也喜欢她,更能让她感到高兴的事呢?
她发出清灵的笑声。
放在膝头的手被一阵温暖包围,月一愣,视线落在手上……
杏寿郎主动牵住了月的手。
五指交握,掌心对着掌心,柔嫩纤弱的手指和骨节分明的手,相得益彰地互相衬托着。
月偷偷地睨了身旁的人一眼,随后手上微微用力,把那只温暖的大手握得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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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的身后,注视着两个人的四只蛊兽和一只不知今夕何夕睡死的鸟,在月和杏寿郎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悄声密谋着……
等到黄昏将院落中的砂石都染上一层金辉,月才从和杏寿郎二人世界里回过神来。
她讪然,“都这个时候了……没注意到啊。”
杏寿郎先她一步起身站到檐廊上,拉着手让月借力也站起身来。
他爽朗笑着,“嗯!和月这样安安静静待在一起很轻松!”
月哭笑不得。
“难得的休闲,杏寿郎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晚上就又要出任务了不是吗?不过我确实很少看见你有空……”
“因为我是柱!要承担起身为柱的责任才行!抱歉,月。”
“倒不用跟我道歉啦…我明白也理解你。虽然我不能像你一样干劲十足为了保护人而去斩鬼……但我会尽我所能不去忽视鬼吃人这件事……”
月微微移开了视线,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心绪骤然因为这个话题有些杂乱。
直到杏寿郎的大手拍到她的肩上,她才从那些突起的紊乱情绪中回神。
对上他炽热的目光时,她心里的不安被那烈火驱逐殆尽。
杏寿郎双手按着月的肩膀,笑容依旧犹如太阳般耀眼。
“没关系!月只要在自己觉得正确的道路上前进就好,不需要勉强自己。”
——活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月感受着肩膀上不轻不重的重量,心下渐安……
她释然一笑。
“谢谢你,杏寿郎……”
是啊,她或许也要把瞒着大家的那些事,找个好的时机,事无巨细地说出来了。
她心里想清楚后,便没什么好顾忌的。转头想要看自己放在外面的几只蛊兽在做什么时。
放它们出来了一天,也该回身体里去……
嗯?左卫门呢?虫呢?
我那么大一只左卫门和那么大四只蛊呢?
她转头没能看见本该呆在她身后的四只蛊和左卫门。
月心头一咯噔。
“叁?枝?楔?黑?左卫门——!”
慌张下,月甚至脱口而出蛊族的语言。
“怎么了?”杏寿郎看着月脸上的慌张,不解地问。
刚刚她说出口的话他没听懂。
“蛊兽不见了!它们没回应我的呼喊。”
跑哪儿去了?!
蛊兽没有人的是非观,全凭本能喜好…若是遇到人,是会把人当做食物吃掉的……
就算没被吃,以它们自身的毒性,普通人要是被咬上一口,也是必死无疑!
杏寿郎神色微凝。
“它们擅自行动会有危险吗?”
“嗯。我和它们之间不是支配关系,得尽快找到它们,它们要是遇上被普通人,很可能会有危险!之后再解释,我先去宅邸其他地方找找!”
“我也来帮忙!”
“好,杏寿郎你多找找阴暗偏仄的地方,它们都喜欢待在那种地方。”
“我知道了!”
两人在檐廊上走了不同的方向。
月两指曲起放在嘴角,吹出尖锐的哨声。
然而她不曾听到回声……
大意了。
它们不能离她太远,否则她一定会有感觉。四只蛊应该还在这座宅邸里……不回应她,只能是它们在做什么事不想让她知道!
它们…不会在吃人吧…?!
要是当着杏寿郎的面吃了人的话……
月不敢继续想下去,在走廊上奔跑了起来。
而在厨房里,四只蛊兽各有分工地在厨房的各个角落里忙活。
左卫门醒来的时候是被倒吊着在天花板上的。
坚韧的蛛丝将它如同虫茧那般捆绑缠绕,只剩个鸟头露在外面。
它试着动了动翅膀,却根本挣不开那看起来脆弱的蛛丝。
左卫门张开嘴嘎呀地叫出了声。
枝从旁边倒吊下来,和左卫门保持着同一高度,尺寸大于正常水平的蜘蛛展示出它恐怖的外表。
筷子一样长的蛛腿朝着左卫门伸了过去……
左卫门:杀鸟啦——!!!救命啊!混蛋蜘蛛,你要是吃了我月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左卫门剧烈挣扎,使得包裹它的茧不停晃悠……
枝:你又没有人肉好吃我吃你做甚?你这楚乌莫非脑有疾?
油亮的蛛腿轻轻挠了挠脑袋,枝露出了一个颇为人性化的……微微疑惑又有点嫌弃的眼神。
而枝说的话左卫门并不能听懂。
率先找过来的人是杏寿郎。
托左卫门大嗓门的嚎叫,哪怕听力不佳,也被杏寿郎听见了声音。
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四只蛊一只鸟的视线齐齐地落到了杏寿郎脸上。
火焰发色的头发因为门打开的风而轻轻飘动了一下。
“唔姆!你们原来都在这里啊!月在找你们!”
左卫门热泪盈眶,头一次觉得炎柱这厮看起来是这么地顺眼,大嗓门是这么地动听……
“救命啊—!它们要杀鸟啊——!!!”左卫门嚎叫着。
“唔姆!原来如此,可不能吃左卫门啊!月会生气!”杏寿郎叉着腰对着倒吊着的蜘蛛伸出一只手教导着。
枝:……这男子,脑亦有疾?瞪眼瞎说!
左卫门:你要不要把我先放下来??
在空无一物的锅里捣鼓了半天的叁看准机会,一下子跳到了杏寿郎的脑袋上,在毛茸茸的头顶找了个最稳的地方趴着。
杏寿郎有点不明白蛤蟆为什么会突然爬他头上去,不过这也就是说它们和他的关系不算坏。
嗯!很好!
“来吧,我带你们去找月,她很担心你们!”
杏寿郎朝着剩下的三只伸出了手。
枝很疑惑,却还是乖乖松了蛛丝,落到了杏寿郎的肩膀上。
楔和黑也缓缓挪到了杏寿郎另一边的肩膀和手臂上。
左卫门:所以说快把我放下来啊——!你个红薯头!最讨厌你了!!!!
杏寿郎最后才去把左卫门放下来。
但他努力了一下,捆绑住左卫门的蛛丝以他的力气竟然没能扯开。
看似纤弱的蛛丝,就像是某种极其坚韧的线,轻易断开不得。
“哦——这蛛丝好结实啊!不愧是月的宠物!”
左卫门:不要用你那恶心的赞叹眼光看我啊!!可恶的猫头鹰!等我自由一定要把你眼珠子叼出来!还有你,恶心的蜘蛛!我一定要在月面前好好告你一状!
左卫门怒火中烧地骂骂咧咧。
但因为确实搞不开那些蜘蛛丝,又怕拿刀割会伤到左卫门,杏寿郎在犹豫一秒后,果断选择让左卫门先保持着被蛛丝包裹成茧的模样,带着四只蛊去找月。
在杏寿郎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叁朝着其余三只伸出了一只蹼爪,似乎是在表明自己完成了什么事。
枝,楔,黑:妥了?
叁: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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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把左卫门用丝裹起来?!”月不解地质问了一声。
黑和楔怕被波及,想稍稍地回月身体里去。
这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月的眼睛,被她一声喝止止住了。
“要是把左卫门当食物吃掉了我绝对不会饶恕你们的!”
左卫门:就是就是!笨蛋虫子!呜呜……还是月最好,最喜欢月了!
一双鸦眼水汪汪地透着委屈,左卫门那副小可怜的模样直接戳到了月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纤细的手指在细密的蛛丝表面抠挖,月面带怒色,心疼地看着左卫门。
“没事了左卫门,它们要是有别的想法,哪怕丢半条命,我也会收拾它们!”
她气呼呼地,手上动作未停,努力地解开着蛛丝。
左卫门:感动……
“月!它们大概只是本能,别生气。”杏寿郎凑上去求情。
月这次没听杏寿郎的,还有点迁怒于他,“就算是玩笑,那也不能原谅!之前明明说好了不准对左卫门有任何想法的,今天一看,它们这想法或许早就有了!”
一个没看住,就对左卫门动手,要是杏寿郎再去晚点会怎么样?
月甚至不敢想左卫门要是不在了……
四只蛊自知理亏,一个个地沉默当鹌鹑。
哪怕自己的主人误会了今天的事,但对于它们而言,不过是被训斥一顿。
能把“正事”瞒着她做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目的已经达到,被骂也不是什么大事。
四只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是把月气得够呛。
.
时间在一阵闹哄哄中悄悄溜走——
晚上的饭月本来想接着她做,结果杏寿郎义正言辞地说他来。
月虽然有点意外,却没拒绝,只是提议她来打下手。
“杏寿郎在家里也会经常做饭吗?”月端着淘好的白米,状若无意地问。
“小时候常做,母亲在世时我就会尽力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后来母亲去世,父亲大受打击,千寿郎也还不记事,所以家里都是我负责。不过我加入鬼杀队之后,家里的事大部分都落到千寿郎头上了,千寿郎虽然年纪小,做事很利索认真,刚开始的时候家附近的街坊邻居也会帮忙……”
杏寿郎从月手里接过淘好的米,将米放进锅内加水后盖好了盖子。
“呦西,这样就好了!配菜就吃酱汁萝卜可以吗?”他转过头问。
月轻轻点头,“嗯,可以。”
虽然没肉吃,但她可不会在这种时候挑剔。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下庖厨的男子。
有点稀奇……
月背着手,在旁边观看杏寿郎把菜刀使用得出神入化,切个萝卜也切出了砍鬼的感觉。
她丝毫不怀疑杏寿郎要是用上呼吸法的话,那厚厚的菜板一定会连同萝卜一起被大卸八块,但有一说一,杏寿郎刀功确实利索。
“杏寿郎刀法很不错啊……”
“哈哈哈哈——!因为在用刀所以菜刀也能用得很好!”杏寿郎猝然被夸,切萝卜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切菜轻点……”
菜板快要扛不住了……
“对了!月吃完饭和我对练一场怎么样?”杏寿郎转身问,跃跃欲试的目光生怕月不答应。
“呃?好…好啊……”
虽然她力气比不过他……剑法她可不一定会输。
“那我可不会留手,你可要做好准备。”
她笑眯眯地像一只得志的狐狸。
“哦!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