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绪抿紧唇瓣,眼皮也耷拉了下去,整个人有些扭捏。
他也不管沈怀瑜是不是瞧不起他了,只希望自己脸上的温度快点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林清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像是鱼一样从床上弹起来,额头上的湿巾“啪”得一下掉在被子上。
林清绪一把抓住沈怀瑜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我身上的东西呢?”
昨天晚上,林清绪被沈怀瑜勾得头晕脑胀,无暇顾及林莞之给他的东西,刚刚才突然想起来。
沈怀瑜皱着眉头,依旧对林清绪“自渎会不会生病”的问题十分在意。
但他怕林清绪炸毛,只能暂时压下。
他扶住林清绪的肩膀:“你还病着,别乱动。”
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里衣传到沈怀瑜的手心,沈怀瑜眼底闪过愧疚,但同时也下定某种决心。
他将林清绪摁回到床上,然后才将一个小盒子和那个纸条找出来递给林清绪。
“昨天晚上给你擦身子的时候在床上看见的。”沈怀瑜有些好奇那个散发着异香的盒子,“我都没有看,只是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沈怀瑜刚一问完话,林清绪就心虚地藏在了枕头下,只囫囵地说道:“是姑姑给的。”
对是什么,根本不提不解释。
“好吧。”沈怀瑜想着可能是姑姑送给林清绪的礼物,也就没有多问。
林清绪的手里只剩下一张纸条,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沈怀瑜的面展开了字条。
——是一长串的名字。
有的上面还划过一条横线,在名字的最后写着一个“死”字。
林清绪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下去,不多时就发现上面也有杨标的名字。
林清绪瞬间明白这张纸条一定和父母的死亡有关系。
姑姑一直在外奔走,也在努力调查着线索。
林清绪鼻头一酸,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白棋呢?”
沈怀瑜有点疑惑:“白棋?”
“就是昨天在春风楼找到你的人。”林清绪解释道。
“我帮你喊进来。”
说着,就站起身出了门。
没多久,白棋就板着脸走了进来,动作十分流畅地行礼:“主子。”
林清绪将手里的信纸交给他:“照着这份名单,活着的人尽可能地找一找,已经死了的也尝试调查下他的背景。”
白棋沉声应下,又听见林清绪继续说:“你去问问杨标,问他认不认识谢崇,然后将他的反应全部记下告诉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怀瑜就在房间里,而林清绪也没避着他。
沈怀瑜听见“杨标”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开口道:“杨将军?他不是在战场上失踪了吗?”
“没死,做了亏心事逃去了边境,最后还把自己弄疯了……”林清绪躺在床上轻声说道,话中既有隐晦的恨意,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可惜。
白棋领命离开,可他前脚刚走,后脚刃十三就敲门走了进来。
因着沈怀瑜昨夜的举动,林清绪只觉得现在有些没脸见刃十三。
若不是刚刚还叫了白棋说话,林清绪恨不得现在直接装睡。
“世子身子如何了?”刃十三满脸憔悴,显然是昨夜没睡好,看向林清绪的眼睛依旧充满关切和担忧。
但是,也掺杂了些别的、林清绪无法理解的情绪。
“还行。”林清绪轻咳一声,尴尬地回道。
比起他们二人,站在一边的沈怀瑜却是一脸笑意,目光十分挑衅地落在刃十三的身上,像是一只斗赢的大公鸡。
直到刃十三说:“陛下派人来接您进宫一趟。”
“什么?!!”比起林清绪,沈怀瑜的反应要更大,“你没和他们说世子病了吗?”
刃十三不想理会沈怀瑜,只看着林清绪说道:“世子,那边的人说刚好接您去宫里让太医看看。”
林清绪一阵心累,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刃十三摇头:“只说是陛下想和世子您聊聊天。”
“……”林清绪叹息一声,然后慢慢地坐起了身子,“我知道了,你让他们等等,我整理好就过去。”
刃十三颔首,然后就阴着一张脸离开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沈怀瑜一眼。
林清绪自己下了床,吸了吸鼻子让沈怀瑜给自己递衣服。
沈怀瑜随意拿了件干净的衣服,递给林清绪,但在林清绪抓住的时候却并没有松手。
他看着林清绪,皱眉:“可不可以不去?”
林清绪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那是皇帝。”
说着,就将衣服从沈怀瑜的手中拿了过来。
穿戴整齐之后,二人一起出了府。
林清绪坐上车,马车才刚刚开始移动,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外面驾车的小太监“哎呦”了一声,然后林清绪就看见沈怀瑜拿着披风跳了上来。
“我陪你一起去。”
林清绪双眸微微睁大:“可陛下只说要见我……”
“我知道。”沈怀瑜用披风给林清绪盖上腿,“我就在宫门外等着你。”
……
几人在宫门处分开,林清绪跟着小太监一路往皇帝的御书房走去。
已进春日,宫内的花大多开了,花香浓郁。
但林清绪本就病着,闻着这种味道,心底直犯恶心。
好不容易撑到御书房,又被龙涎香熏了个头晕眼花。
好在,林清绪忍住了,没在皇帝面前做出什么不敬的举动。
“参见陛下。”
林清绪毕恭毕敬地跪下,很快就被张荣华扶了起来,安排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静心呐,你看看我最近得的这幅画如何?”皇帝笑着将一张春日仕女图拿起林清绪看。
林清绪忍着身上的不适,看向那幅画,最后衷心地赞了句:“十分不错。”
皇帝很高兴地笑了两声,然后指着画说:“这是朕画的。”
而后又指向画的右下角,那里有一颗小石头,若不是细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比起画的其他部位,这粒石头的画工就显得拙劣的多,显然不是出自于一人之手。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去不少,他缓缓道:“但这个丑石头是你父亲画的。”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怀念的表情,而后发自内心地叹道:“真丑啊,能将一个小石头画成这么个模样,慎之可真有本事。”
从皇帝说出石头是林慎之画的之后,林清绪的眼睛就一刻不离地盯着画,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探了过去。
林慎之不擅长作画、写字,所以留下的笔墨很少,除了兵书的批注,就只有写给白惊霜的一些酸诗。
兵书已经被林清绪翻阅了无数遍,但酸诗林清绪不好意思看,只小心地藏在府里。
他已经找不到属于父母的、新的东西了。
林清绪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画上移开,转而看向皇帝:“陛下,臣可以将画拿过来看看吗?”
“自然,张荣华。”
张荣华弓着腰从皇帝手里接过画,又递给林清绪。
“谢陛下。”林清绪谢了恩,而后细细地端详着画。
准确来说,是在看那颗石头。
“这是朕年轻的时候,和慎之一起读书时所作。”
“他不爱握笔,但知道我对这幅画满意非常,所以专门找我的不快,在这右下角偷偷描了块石头。”
祁盛俨无奈地摇头:“他总是这样。”
林清绪安静地听着,只觉得身体上的不舒服全部消失了。
——他被皇帝的话带回了父亲的少年时期。
良久,林清绪将画还给张荣华,轻声问道:“陛下让静心来此,只是说这个吗?”
皇帝轻轻地笑了笑,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就出现在房间里。
林清绪愣了一下,冷汗瞬间从脸上流下。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有些不可置信道:“夏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