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在茶室里等了许久,手边的茶水都换了好几盏,才终于看见林清绪的身影。
李铮眼睛微微睁大,然后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跑过去:“静心!”
“……”林清绪下意识地后撤一步,避开李铮想拉他的手,“李二公子。”
避开的动作和陌生的称呼让李铮愣了一愣:“你怎么……”
但林清绪却只是冲他淡淡地点头,然后径直走到首位上缓缓坐下,轻声道:“下人说你一定要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铮抬起的手臂垂下,有些尴尬:“静心,你是还在因为我兄长的事情生气吗?我也不知道他何时和裴家公子认识的。”
“你对我这样冷漠,是要真的疏远我……”
李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清绪打断了:“你只说你有什么事情就好。”
林清绪话落后,李铮的表情反而变得为难。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而后轻声道:“我兄长、我兄长他突然失踪了,本以为和之前一样只是在哪个客栈酒楼里过夜,可如今已经是第五天了,依旧毫无音讯……”
顶着林清绪的目光,李铮声音越说越小:“静心,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林清绪眼神莫名:“是你的兄长,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哪?”
顿了一下,林清绪反应过来,有些诧异:“你莫不是觉得我将他绑走了?”
李铮一下子噤声,小心地打量了眼林清绪。
林清绪抿唇,当下冷下了脸,沉声道:“仲之,你方才说我对你冷漠,那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翠心园的事情,就是你哥和裴沁雪联手,故意说出那种话,想要我难堪。”他看着李铮,声线清冷,“那件事情我姑且当你不知情,也没多怪你们什么。”
“可是……”林清绪提起了上次和沈怀瑜一起被李秦在春风楼“捉奸”的事情。
那时他也是看在李铮的面子上,只想李秦破点财,没真的追究李秦试图陷害沈怀瑜的事情。
但之后不久,李铮居然叫人送了信来,借着他们的同窗之谊为李秦求情。
自然不是不能求,手中之情难割舍,林清绪明白的。
但那封信中,一字一句都在为李秦求饶、叫屈,希望林清绪不要将李秦的事情抖落出去。
甚至还说了沈怀瑜的不是。
从头到尾,没有对林清绪说一句抱歉,也不曾上门找过他。
——这才是林清绪生气的地方。
他能理解李铮夹在中间的为难之处,但也希望李铮在求情时,也考虑一下林清绪。
如今上门不是和林清绪说开往日间的隔阂,而是怀疑林清绪关押了李秦……
若知道是为了这事来的,林清绪根本不会忍着疲倦来见他。
越想越生气,林清绪扶着靠手站了起来,态度完全冷了下去:“我不知道你兄长在何处,你请回吧。”
他刚说完,李铮居然央求道:“静心,那你帮我找找吗?我实在是找不到了……”
“……”林清绪都快气笑了,“他和我不睦,我为何要帮你找他?”
见林清绪态度冷漠决绝,李铮也有些不舒服起来。
他看着林清绪,咬了咬牙,突然道:“可这京中,除了你和我兄长有仇怨,就没有别人了,我如何不怀疑你?”
李铮梗着脖子,眼睛一直盯在林清绪的身上:“再说,就算不是你,那你也是我的朋友啊,帮我找一找兄长为什么不可以呢?”
林清绪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听见李铮说:“也是,你连你的血脉亲人都能不择手段地赶出京城,又何况我呢。”
“你这样狠心,也不知道国公夫妇会不会觉得难过!”
林清绪眼眶一瞬间红了,然后别开脸,笑了一声:“既然知道,又何必来求我?”
丢下这一句话,林清绪抬脚就往外走。
但李铮却不依不饶地拉扯他:“你总说我们是朋友,可你又怎么知道陪在你身边的我有多辛苦?你方才说那些话,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吗?”
“可你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了,父母军功卓越,你又被圣上宠爱,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李铮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扯着林清绪的袖子不撒手:“你在书院的那几年,不爱说话,都是我陪着你,可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大家还是最喜欢你。”
“就连夫子也只对你多有青睐!”
“静心,因为你一直被忽略的我才委屈好吗?”
林清绪咬着牙看着李铮:“你……”
他正要说话,李铮却突然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椅子边,发出沉闷的响声和刺耳的惨叫声。
沈怀瑜拍了拍手,声音戏谑:“小世子,我来教教你怎么对付这种无理取闹的人。”
说着,就稳步走到李铮身边,拽着人的头发恶狠狠地往地上灌。
莫说李铮,就连林清绪都被吓了一跳。
眼睁睁地看着李铮的脑门中间出现一大块青紫,而沈怀瑜还想继续动手。
“别!”林清绪连忙出声,并小跑过去抓住沈怀瑜的手,摇头,“别继续了……”
沈怀瑜瞥了眼一脸紧张的林清绪,还是松开了李铮。
李铮眼冒金星,在地上缓了许久,才狼狈地爬了起来。
他盯着林清绪,哑声道:“算我今日来错了。”
然后就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林清绪在他身后瞧着,还是没忍心:“来人,带他去看看大夫!”
他话音刚落,李铮就回过头,讥讽一笑:“不必,死不了,我还得去找我兄长,告辞。”
直到李铮的身影完全消失,林清绪才落寞地垂下眼,有些难过地抿住唇。
沈怀瑜用指尖碰了碰林清绪的脸颊:“清绪,别难过。”
“我没有……”林清绪负气似地别开脸,声音轻颤,又是委屈又是怨怼,“他刚刚是在胡说。”
“嗯?”
“夫子是因为我课业做得好才喜欢我的,不是因为我父母。”林清绪抽了抽鼻子,“而且夫子也没有忽略他,为了他的课业天天提问他。”
林清绪顿了一下,不知是在那位夫子抱屈,还是为自己难过:“他怎么能那样说话?我以为他和我在学堂的时候,是高兴的……”
沈怀瑜垂眼瞧着林清绪,然后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你瞧瞧,我指节是不是伤了?好痛!”
“嗯?”林清绪抬眸看去,沈怀瑜的手指干净修长,一点儿伤痕不见。
在林清绪的疑惑的目光下,沈怀瑜解释道:“我方才打李铮时伤到的。”
“……可你只抓了他的头发,如何伤的?”
被拆穿的沈怀瑜反而笑了起来:“啊,原来不是只看着别人呐。”
“听你一直在为别的人难过,人家心里不太舒服。”沈怀瑜半拢住林清绪,轻声,“至少我在的时候,不要总因为不值得的人忽略我呀……”
林清绪眨了眨眼睛,依旧是有心事的模样,但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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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国公府,坐上马车的李铮才卸了力气。
他怔怔地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摊开手,里面是一块小玉坠。
那是李铮借故和林清绪纠缠的时候,从林清绪腰间偷下来的。
李铮一直握在手里,就算被沈怀瑜拽住头发的时候都没有松开。
他和林清绪同窗数载,记得这枚玉坠是当初皇帝赏赐给他的,也知道林清绪对这些身外之物素来不在乎。
今日丢了,若是没人提醒他,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李铮没回家,而是去了翠心园,他得救他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