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炷香后,孟修云和陆谦齐聚于别院的议事厅。
“孟堂主,可是弟子们有发现了?”陆谦甩了甩衣袖,带进来好些寒气。他大口饮了整杯热茶,关切问道。
“二位自己看吧。本座属实是震惊不已。眼看竟不知如何向门主交代。是本座御下不力。”孟堂主起身,递了几张写满了字的供纸给他二人。
孟修云接过,陆谦凑了上前,二人草草看过,面上越来越凝重。
“堂主可有审过这弟子?他可有证据?”陆谦素来掌管刑狱赏罚,心知要细细问过,还得有人证物证,才能作数。
孟堂主缓缓摇头:“兹事体大,本座不敢一人定夺,故请了二位过来。你们看?”
陆谦轻哼了声,这孟堂主最近越来越窝囊,不知是孟修云回来了的缘故,还是他性情大变。陆谦唤了门外候着的弟子:“去找个由头,将这人提来。莫要惊动其他弟子。”
孟修云见孟堂主一直看着自己,心里头觉得甚是好笑,为了坐稳堂主之位,卑微如此。只是他不好浮于面上:“本座说了,只做见证。你们无需事事如此谨慎。”
孟堂主挤出笑脸:“多谢少门主体恤。日后万一门主怪罪下来……”
孟修云吹了吹杯中茶:“孟堂主若是尽力,想来无妨。”
一旁的陆谦嘴角下压,饶是如此怕事,还不如早些回孟家本家,莫在千机堂掺和。
等候之时,孟堂主借机还提了几句其他有嫌疑之人。
多是地字斋的弟子,同孟桐儿一斋,听闻他们平日里竞争就甚为激烈,同窗之间私下里没什么往来。上次小考前还起了口角,这也是为何孟桐儿未与他们一队。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至于下如此杀手。”陆谦听了,沉吟片刻。
“是。只是未免遗漏,本座还是留心一二。”孟堂主叹了口气,这些小事,确实不足挂齿。
片刻后,要提的人来了。
是黄字斋一名不起眼的弟子,沈家人,唤作沈明哲。
陆谦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身量高高大大,约摸二十来岁,正是壮年。
“你身为沈家人,竟行此龌龊之事,收买夫子,戕害同窗,你可知罪?”陆谦运了内力,一掌朝手边茶桌拍去,桌上的茶杯险些落到地上。
他心知沈家子弟向来目中无人,有心给他个下马威。
谁料沈明哲面上竟无半分悔过之意:“弟子最多是教唆,且弟子只是同夫子说,阻碍他人一二,弟子没让夫子害人性命。若真出了事,难道不是你们孟家的夫子更难辞其咎吗?”
孟堂主本想追问几句,听了这话,一时语塞。他甚为无奈地看了看陆谦。
陆谦冷笑了声:“你还有理了?事已至此,你还是快些交代,你贿赂的哪位夫子,又是用什么法子,居然说动了夫子帮衬于你。还有,你最好拿出证据来,不然本座先治你个污蔑之罪!”
沈明哲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断断续续回忆起来。
此番试炼,听闻沈家家主也要参与,若能露个脸,离开千机堂回到沈家,说不定能分到些美差。无奈沈明哲资质平平,平日也不怎么用功。分队时,他没能攀上大腿,眼看不一定能过得了试炼,他便开始动歪脑筋。
本来他也没打算打孟家夫子的主意,风险太大。
从千机堂到赤凤山,这一路上,他没少动歪心思,下毒,制造意外,但旁的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他没一次得手,好几次还险些被发现。
他只得另想法子。
大伙刚扎营时,他无意间撞见一位夫子,鬼鬼祟祟,愁眉苦脸,托往返于千机堂送信的弟子给他寻什么药来。只是那弟子也甚是为难。
“我听见那弟子说什么,这药本就稀缺,还贵,属实难找,还是不要抱希望的好。”沈明哲晃着头回忆道。
他好奇,就多听了几句,那夫子竟像是到了绝境,许诺那弟子,若能寻到,无论什么条件,随他开。
好巧不巧,沈明哲就有那药。
“什么药?”陆谦皱起眉头,孟家虽比不上沈家的权势富贵,但孟家上了年纪的夫子想寻药,大可以求助千机堂,还有孟家本家。便是孟家没有,再找四大家便是,何必偷偷摸摸。
“吊命的灵药。”沈明哲努了努嘴,颇为自豪,“回灵丹。”
在场三人面上一惊,回灵丹确实价贵,且极为稀少,便是千金也不一定能求得一粒。
相传回灵丹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一般人何须此药?寻常病症,一般的大夫就能解决。若是突受重伤,可能也撑不到寻到药的时候了。
便是常年重病之人,垂危之际,兴许能用上。
孟堂主转着眼珠子,没听说哪位千机堂的夫子家中有人重病。
不至于如此急切求了药然后替自己备着吧?
三人齐齐看向沈明哲。
“我没撒谎啊。那个夫子是真的很着急。我见他这样,才敢铤而走险。”沈明哲脸上露出些不耐烦,“药是我家祖传的。来了千机堂,还要试炼,我爹娘不放心,让我带了一颗。”
“你将药给他了?可有证据?”陆谦听到此处,心里有些忐忑,若是药已经服下了,上哪找证据去。
“自然给了。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只给了半颗。我怕他将我供出来。”沈明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说好了,要等第二关有人受伤,且他能证明是他动了手脚所致,我再给他剩下半颗。”
陆谦沉思一二,此事有些蹊跷:“你怕他供你出来,为何现下你又主动招认?还有,他如何证明他动了手脚?”
“怎么证明是他的事。反正他得让我满意才是。”沈明哲仰起头,“急着求药的是他,又不是我。至于招供,这不是闹出人命了吗,但是北坡的事与我无关,他明明跟我说的是在东坡动手脚。我得赶紧说清楚,免得到时候被你们抓出来,都赖在我头上。”
“那为何你只要求第二关?”陆谦抓住蹊跷之处。
“我这水平,便是通关,家里也不会信。还不如过了第二关便收手。这样一来,以后派给我的活都是有些难度,但是不致命的。我又不蠢,干嘛天天出去送命。”沈明哲嗓门大了些,“你们有完没完?不信的话就传那夫子来问话。”
“你还没说,是哪位夫子。”孟堂主犹豫了几息,这个问题逃不掉啊。
“孟安孟夫子。”
孟修云心下一沉,竟是天字斋的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