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外,枫叶依旧红似赤火,映着精心布置的山石水景,冬日萧瑟减了好几分。
孟修云和苏篱离了议事厅,无心赏景。
“公子,若今日没有进展,试炼真的继续?”苏篱行于孟修云身侧,小心问道。
“怕吗?”孟修云并未直接回答。
苏篱点头,又摇头,眸色坚定不少:“说不怕是假。若必然经历这一遭,那便来吧。我相信……千机堂,也相信自己。”
她顿了顿,话到嘴边的“公子”二字咽了回去,改成了“千机堂”。
孟安夫子的话语又浮现在心头。眼下没有旁人,苏篱无需在意。
但她一时半会,并未厘清自己究竟是何想法,眼前的男子于她而言,是师长?好友?还是可以存了旁的心思,妄想一番?
她不知道。那便且走且看。
孟修云微微颔首:“近来长进不少。”
二人回了营地,苏篱见时日尚早,干脆去寻了卓憬,磨着她多教教自己。
转眼到了第二日,陆谦那头并未查出蹊跷。
“少门主,此番确实蹊跷,我们大致排查了一番,有机会有能力接触到机心之人,没什么异样。”陆谦言语间,此事甚是棘手。
“那便是他们遮掩得好。或是……”孟修云闭上眼,修长的食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或是你们认为没有机会没有能力的人,漏掉了。”
“你继续查,我带人上山看看第三关的机关。”孟修云沉吟片刻,看向孟堂主,“让孟管事派几个工匠里的好手。”
“是!”孟堂主见孟修云肯亲自出手,喜上眉梢。
且不说孟修云的机关术造诣,若有问题,定能发现。
再者少门主亲自动手,日后再出了问题,问责也轮不到自己。
孟堂主唤了弟子,又自己起身,干脆亲自去同孟管事说,以示重视。
孟管事点了五名资深的工匠,孟堂主又派了好几位弟子,护卫孟修云上山。
就算他们知道上山的近路,但第三关的位置到了山腰后还要往上,且过了山腰,路更难走,饶是他们也得走上好一会。
这几名工匠跟在队尾,各怀心思。
有个高高胖胖的工匠走了小半日,累得腰酸腿痛,不住小声谩骂:“试炼开始前我等才查过,简直是没完没了,少门主怎么了,少门主就能说什么是什么?感情让他没事就上来一趟试试?”
“你小点声,还想不想干了。”他的同伴恨不得捂上他的臭嘴。孟管事在一旁听了,瞪了他一眼。
“大爷我早就不想干了。别人都在千机堂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山脚天天守着。”胖高个胆子颇大,竟毫不惧孟管事,看他这样,恨不得凑到孟修云身边去骂。
孟修云走在队伍前头,他耳力甚好,一字不落全听见了。他也不恼,除非这工匠是人精,不然他如此谩骂,倒是可以排除些嫌疑。
他们清早出发,申时三刻左右才到了藏有机心的山壁。孟管事上前,打开了山壁上的暗门,众人朝里走去。
“少门主,这便是第三关试炼里最大的机心,连接的是外头这处阵地的防守机关,里头少有伤人的布置。箭矢那些,也是用的木箭,没有箭头。想来这处机关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伤人性命。”孟管事低声介绍道。
“你们上次维护修缮此地,是什么时候?”孟修云明知故问。
孟管事面露尴尬:“回少门主,是,是试炼开始前统一修缮的。小人知道,第一关出了事后就应该再看看,无奈人手有限,陆长老那头三天两头就传工匠问话,所以小人紧着第二关先派了人,这处还没来得及……”
孟修云摆了摆手:“今日好好查。”
孟管事见他未追究,很是舒了口气,赶紧分派了工匠四散开去。
孟修云趁着大家伙四散查探,也往里走了几步,脸上看似漫不经心,眸中闪过精光,他专挑容易出岔子的紧要处细细看。
如此查探了好几处,都没有什么问题。
难道对方停手了?
孟修云停下步子,打量这处,良久,他唤来孟管事:“这处机心,看起来不复杂,怎需如此大的空地?”
孟修云扬起下巴,朝机心后头的山壁指去,那处明显有动过工的痕迹,但却没有布置,岂不是怪异。
“少门主眼光甚是毒辣,那处是用来存放木箭的,虽然没箭头,没什么杀伤力,但数量还是得足。这山上运输不便,所以每次补箭会补上够用好几次的。为了防潮,每批木箭之间都有分隔,若少门主不放心,可以看看这批,也就是这次试炼会用到的。”孟管事小步跑来,耐心介绍道。
孟修云自顾自走上前,示意打开存箭的位置。
孟管事照做。
饶是孟修云,见了这几人高,满山壁密密麻麻的箭,眼皮也抬了抬。
他慢慢扫视了一圈,确实都没有箭头。
只是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孟修云刚想伸手,外头有工匠来唤。
“少门主,看天气,半夜恐会下雪,咱们得快些,不然下山不便利。”孟管事小心问道。
孟修云多看了几眼这满壁的木箭,难道是自己多心。这种感觉,好生熟悉。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去下一处。
如此,众人赶在戌时初,探完了北坡这边的机关,没什么发现。
天上乌云密闭,一点星月光芒也无。众人快步下山,虽比上山稍快些,还是没躲过夜半时分的初雪。
好在众人赶在积雪成冰前,回了营地。
孟修云穿过一个又一个帐篷,眼前的这顶,帘子缝隙隐约有暖黄的亮光透出,隐在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中,添了几分暖意。
他小心掀起帘子,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床榻边,裹着被子,明明眼皮都快阖上,还是没有入眠。
寒风灌入,那人儿一个激灵,瞪大了眼:“公子。”
“还未歇息?”孟修云解下大氅,刻意放得离苏篱远些。
“我在练吐纳之法,只是太困了些。”苏篱清醒了些,“可有发现?”
孟修云摇了摇头,他将手伸到烛火边上想暖暖,如此,离苏篱的身子近了些,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盯着苏篱,眸中满是探寻。见她不解,他干脆起身,缓缓朝苏篱走去。
苏篱看着孟修云越来越近:“公子?”
孟修云若再往前走,自己就要被扑到床榻之上了。他这是突然中邪了?
苏篱想起身推开他,无奈坐了太久,腿一时间冻得有些麻,她虚晃了一下站不起来,只得往后仰去。
偏偏孟修云还歪腰低下了头。他的脸越凑越近,熟悉的清冽木质香,雪夜的寒气混着男子不容拒绝的威严气息,苏篱瞧着他幽深的眸子,微微勾起的唇……
竟有一股魅惑的意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