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无能为力之感重重蔓延至时素娟的全身,或许她早就该想到的,她年岁尚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算将自己卖给牙人了,又怎么可能会将自己养到及笄才嫁人。
王桂芬没有看到时素娟投来的目光,不过或许就算是让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如今只需将时素娟关在家中一晚,等明日媒人来定下之后一手交彩礼钱一手交人,他们一切就都不用管了。
回程的路上牛车摇摇晃晃,时素娟面上也不复先前的平静,想到刚刚自己的猜测内心到底带出几丝波澜浮现在脸上。
不过时素娟没想到自己一回到家就被王桂芬锁进了屋子里,连让她思考的间隙都没有给。
“娘,你锁我做甚!?”时素娟小手使劲拍着门板,她此时被关在屋子里面,四周一片暗沉连一盏油灯都没有点亮。
王桂芬跟陈英靠在一边,两人无动于衷的望着摇摇晃晃的木门,“大嫂你可真是狠心,素娟这才多大你竟就想给她说个婆家了。”陈英笑吟吟的看着王桂芬。
“轮到你在这当好人了!?我不给她说婆家,那你出些银子我现在就将锁打开!”王桂芬瞥向爱当假好人的陈英,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这人当妯娌。
听见王桂芬这么说,陈英扭头往灶房去,嘴里咕哝,“你一个当娘的这般做,难不成我这个当婶子的还能越过你了去?”
“呵。”王桂芬看着走远的陈英,嗓音里发出一声冷笑,每次只要一提到让她出银子陈英就要置身事外了,次次都要跟个苍蝇一般在人身边嗡嗡乱响一通才作罢。
院子里有两个脸被严寒冻的通红皲裂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他们衣服上也被灰尘染的一块黑一片黄,鼻子下方沾着几块黄色不明物体。
两人看见声响不停的屋子好奇的站起身凑上前去,只是还没等他二人走到跟前就被王桂芬提着领子走远了。
时素娟只能透过狭小缝隙听见王桂芬说,“你们俩从现在到明日不准过来,听见了没!?”
两个小孩是时素娟一母同胞的弟弟,年龄相差只一两岁,虽然比时清榆三人大些,但是全然没有自理能力,八九岁的孩子还需要王桂芬跟时素娟去给穿衣服。
被王桂芬拎着衣领两人不舒服的扭了扭,“娘你为何要将赔钱货关在屋子里?”时成方是时明祥最小的儿子,他不悦的的看着王桂芬企图让她的手撒开。
赔钱货三个字王桂芬跟陈英在家里没少说各自的女儿,久而久之老时家的几个小子也从来不将时素娟跟二房的时敏喊作姐姐,反而同意称呼两人为赔钱货。
另一边的时成天也使劲扭着身子,并且还在不断的用脏兮兮黢黑的小手拍打着王桂芬的大腿,脸上死死的皱紧。
等离开了关着时素娟的屋子,王桂芬这才把两人放下来,面对两个儿子拍打的动作跟话语她面上全无一丝不悦,反而还笑道:“等明日将赔钱货许配人家,娘就去买肉来!”
“肉!?”这下时成天跟时成方也不再纠结为何时素娟要被关在屋子里了,两人满心满眼都是还没影儿的肉。
看着两个儿子被吸走了心神,王桂芬眼珠子一转她悄声跟两人说,“你们俩就好好看住她,不然她要是跑了,肉也吃不成了!”
一听吃不成肉两人也不在围在王桂芬腿边了,反而噔噔噔跑到关着时素娟的屋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木门。
见状王桂芬心情愉悦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此时时素娟满心都是后悔,这么些年自己怎么没好好跟这两个弟弟打好关系呢!?
“二弟,三弟,你们帮姐把门打开,大姐也去给你们买肉吃可好?”透过缝隙时素娟看见门前只剩下时成天跟时成方两人,她当即放柔了嗓音,企图让他们俩给自己把门锁打开。
一听时素娟这么说,门口的两人根本不相信,他们只是小又不是傻子,直接将时素娟的话当了耳旁风。
说了好半天好话的时素娟看两人一直在门口无动于衷也来了些火气,她转身看着漆黑的屋子,伸出双手摸索着,不过等她好不容易摸到了油灯才发觉屋子连个能点燃它的东西都没有。
到了夜晚连个吃食都没人给时素娟送些,时敏身为在这个跟时素娟处在同一阶层的人,她倒是偷偷跑去给时素娟从门缝里塞过去半个硬的咬不动的野菜饼子。
一听见声响时素娟忙摸索着过去,她压低着声音道,“小敏,你在外面吗,你把门锁给我打开!”
时敏猛地听见时素娟的声音吓得一瑟缩,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听见时素娟的话她眸底划过一丝为难。
“素娟姐,要是被大伯大伯母还有我爹娘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时敏只是个被打骂多年的小女孩,她不如时素娟是重生回来的有那么多的想法。
她只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把锁打开,被知道了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听见时敏胆小怯懦的话,时素娟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屑,但是她现在还得靠着时敏才有逃跑的可能。
若是下午的时候时素娟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逃跑,那么经过被关的这几个时辰,反而直接坚定了她跑走的心思。
“小敏,没事,你偷偷打开,现在别人都去睡觉了没人知道你做了什么。”时素娟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道。
身处在夜色里的时敏看不清楚表情,时素娟只听见她好像松缓了几分口风道:“那……那素娟姐你会跑走吗?”
“我怎么可能会跑,只是小敏你不想回屋来睡觉吗?”时素娟怎么可能会肯定时敏说的话。
她现在被关的这间屋子是姐妹俩一同睡觉的地方,时素娟被一直关着导致时敏也没法回屋睡觉。
谁知听了时素娟这话的时敏把手上已经变得硬邦邦的野菜饼朝木门上一扔,然后愤恨的喊了句,“你骗人!”
听着发出的声音,还有时敏跑走的声响,时素娟扒着门缝瞪大了眼睛,这死丫头发什么疯!?
果然没一会儿,王桂芬匆匆披了个衣服拿着油灯急匆匆跑过来,看着没什么变化的木门,她这才放下心来,警告的朝锁在里面的时素娟说了句话才回了房间。
跑走的时敏面上还带着些气愤,年前她就发现了时素娟整日都往外跑,她偷偷跟踪后才发现时素娟不是往山上去就是去先前的老房子。
她跟时素娟作为给这个家里做饭洗衣的人,时敏认为时素娟此番就是为了偷懒,她早就对时素娟存了不满的心思。
所以她才不相信若是将锁打开时素娟不会逃跑。
等她去了陈英跟时明林的房间,陈英拧紧了眉看着她,不悦道:“不回屋你干脆在院子里睡!”
时敏不发一言,她将油灯吹灭后,小心的爬上床尾将自己蜷成一团。
第二日罕见的是个大雾天,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屋里,时家处在山脚下站在门口放眼望去村子的时候都看不见几家房子。
无玄招呼着时清榆三人搓药丸,他早早将昨日买的药材都给变成了一团又黑又黏的不明物体。
看着放在碗里的那东西三人举着洗净的小手,一言难尽的看着无玄。
这搓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吃吗!?无玄没看三人的脸色,距离上一次搓药丸仿佛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当然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买不起药材。
此时再次看见这坨熟悉无玄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他虔诚的坐在桌边落下了手。
小狼嘴里叼着大壮前肢猛地一抬,将上身落在放着药的桌子上,他好奇的凑近无玄手里的东西,然后嘴巴一张大壮被落在桌子上。
然后时清榆就看见小狼动了动鼻子,直接一探头叼着将四肢缩成一团的大壮急匆匆退下了桌子。
看着嗅觉敏锐的小狼做出这般动作,时清榆看着桌子上的那坨东西,将能吃后面缓缓的打上了一个问号。
戴澜坐在刚刚做好没两日的秋千,时明渊站在她背后,一个推一个荡,夫妻俩面上好不悠闲。
方槐花挎着篮子走到门前就看到两人这般和谐的场面,“我来的可真是不巧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她的脸上却满是笑容。
时明渊戴澜闻言朝门口看去,“方大姐!?”
戴澜跳下秋千急忙迎上去,“你今日怎的有空来我家?”
“柱子他爹猎了几只兔子我这不是寻思给你们送只来。”说着方槐花直接伸手把篮子里已经被扒完皮的兔子拎了出来。
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戴澜急忙摆手,“杨大哥辛苦猎的,这我们哪能要啊!”
他们两家除了上次柱子的事情有了几分交集开始认识,之前哪里说过话,方槐花这突然拿出来一只兔子还真是将戴澜吓了一跳。
而方槐花不由分说的兔子塞到戴澜身后的时明渊怀里,看着快要碰到自己的衣裳没皮兔子,时明渊只能抬起手接住。
“你上次给柱子看病的事我跟柱子他爹还没感谢你呢,这兔子你们就拿着吧,他爹逮了好几只!”方槐花将兔子塞过去之后,说完话提着空篮子转身就要走。
戴澜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一边带着人往里走一边说,“方大姐你这都送东西来了,哪能不喝杯茶坐坐再走!?”
而戴澜拉着人往屋子里走的时候,时明渊将兔子送去灶房,王婶在他走近时才看清楚时明渊手里拎着的是什么东西,她急忙接过去,听时明渊说完兔子的来历后又急忙装了壶热水递给时明渊。
看着时明渊灶房出去,王婶看着这兔子好一会儿才低头去找干辣椒。
“三个孩子呢?”方槐花也不是那等扭捏的人,她跟戴澜坐在一处看着安静的屋子出口问道。
听见她问戴澜不知想到了什么弯唇一笑,“他们仨都在旁的屋子呢,柱子恢复的可好?”
听见戴澜问起柱子,方槐花点点头,“那小兔崽子皮糙肉厚的,还有你给的药,没两日就跑去找虎子在村子里玩了。”
两人还不是很熟只能从孩子这方面拎出话题来聊,时明渊给两人倒了杯茶坐在另一边。
后面戴澜跟方槐花聊到时明祥的时候共同语言突然变多,两人越聊越投缘。
“我来的时候听说你那个大嫂今日找了媒人去给她家闺女相看呢!”方槐花想着早前跟村里几个相熟的妇人聊过的话。
戴澜一听挑了挑眉头,“怎的这般早就开始找媒人来了!?”
方槐花眉飞色舞道,“谁知道呢,昨日听说你那大嫂带着她闺女还去镇子上买了布料,要我说小姑娘都还没长成她这心也太急了些!”
另一边王桂芬一早就去村子口等媒人来,将人带到家中时,时素娟也终于从被关了一夜的屋子里放了出来。
那媒人一路上颠颠簸簸早就不耐烦了,看着时素娟怨恨的盯着这处,口风一扬,“哟,你们家你说的算不算啊!我看着小姑娘怎么一脸的不情愿!”
王桂芬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警告的看了时素娟一眼,然后笑着跟媒人道:“我是她娘让她做什么便得做什么!”
随后那媒人像是在挑猪肉一般,挑剔的看着时素娟,她皱着眉头,“这小丫头年岁这般小,这人家娶回去也生不了孩子啊!你这姑娘哪有人要!”
时素娟这模样在媒人看来哪哪都不行,若说挑去当丫鬟或许还有人买,但要要是想嫁人那可真没两个能看的上她的。
王桂芬一听可不相信,她将昨日买布料时布庄掌柜说的话转述过来,“你看我这闺女眉清目秀的,日后若长开了可被人争着抢着要!”
媒人才不管这些,日后长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她拧着眉思索了片刻,“罢了罢了,我这受了那么些苦过来的,过两日先让人过来相看,到那时你在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