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吴湫不知道是怕了还是心软了,总之车速下降。
轮胎在地上磨出刺耳声响。
刚刚好撞上在挡在前面的周棠,几滴血溅在桑许脸上,她呆愣地眨了两下眼。
周棠难不成被撞死了?
桑许看着她倒地的身影,心里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若是哪天正常生活时听到周棠死讯,她会感叹句,恶人自有天收,可这人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
桑许下意识想给她来套急救措施。
吴湫在车里猛砸方向盘,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冲小弟挥了下手,“行动。”
“生离死别,今天我也要叫你们尝尝我受过的苦!”
吴湫深深看了一眼瞎眼沧桑的霍青川,然后慢悠悠将两腿搭在方向盘上,悠闲放下座椅靠背躺了起来。
这一幕叫桑许摸不着头脑,周边突然亮了几分,她回头,看见红艳艳的火光升腾起来,热浪袭来,她往后退了几步。
那混混们在墙角找到一个年久失修的破洞,用砖头砸了几下后,里面最瘦最小的勉强钻出去。
剩下的人忙拼命从狗洞往出钻。
黄毛回头,掏出一把折叠刀,利索划开桑许身上的绳子。
他有点善心,但不多。
看了一眼越来越大的火势,果断放弃帮桑起,撅着屁股赶忙钻狗洞。
桑许甩了甩已经没知觉的胳膊,她身高腿长,那洞显然是过不去的,况且左腿早肿得老高,走一步瘸一下。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浓烟滚滚。
“快快快,救人!”
“灭火器!接水管!”
消防车,警车的鸣笛声紧密,交织在一起。
吴湫下车,他可不想在那铁疙瘩里变成一只烤鸡,一把拽过霍青川,挑了个火势小的地方往出跑。
“慢着,你今晚的目标到底是谁?为什么又要救他?”
桑许问出了心中不解,今晚处处都透着诡异,这绑架像是一场排练无数次的演出。
充满bug却又一直诡异的进行下去。
中途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吴湫可以直接杀了他们三个,却非要迂回曲折,又是挑选又是放火。
吴湫并不回答,飞速带人冲出火海,然后从善如流地坐上警车后座。
他头发胡子有点烧焦,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伸出双手。
“咔”一声,警察明晃晃的银手镯铐住了他。
他跑出来的那个方向,少撒了汽油算是相对安全点。
以此做突破口,很快,消防水管和灭火器打开一条通路。
但坏就坏在,厂房是露天的,郊外风又大,进去之后但凡一个大风刮过来,绝对要负伤。
霍京焱扯过一条防火毯披在身上,然后就要朝火光中走去。
消防队长急忙道:“霍先生不要冲动!”
“我的妻子在里面。”
霍京焱撂下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没有一刻,像今晚这般无助愤怒,眼睁睁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被侮辱殴打,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霍京焱怎么能忍?
吴湫,他该死!
桑许的腿伤比预料中的还要严重,刚才在那种紧张环境下,肾上激素飙升抵消了大部分痛苦,现在一冷静下来,左腿的新伤旧伤一起疼。
她几乎是在地上匍匐爬了两下,眼里前一片灼热,毫无出路。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身影从火光中走来。
绝境下,她险些要喜极而泣。
有救了!能活了!
可霍京焱只是看她一眼,然后径直略过,弯腰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周棠,往外冲去。
一瞬间,桑许疯狂耳鸣,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这么僵直抬头,看见霍京焱的背影迅速消失。
又一次抛弃了她。
不早就习惯了吗?
与上回打不通电话不同的是,这回是亲眼所见。
求生的本能叫桑许往前又爬了两下,火舌舔上衣服,燎断发丝,她意识昏沉,呛了太多浓烟。
咽喉鼻腔像是被灌了炸成泥的辣椒汁,剧痛无比,异常难受。
……
桑许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年少时,她在霍京焱身后,少年的白衬衫散发出名贵的香味。
一路不紧不慢跟着,梧桐树的影子被阳光拉的老长,她满怀心事的悸动心情快要藏不住。
“京焱哥。”
“嗯。”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反正一颗心为那个人疯狂跳跃,现在瞧见霍京焱的脸,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十分晦气。
桑许用力睁了好几次才将眼睛睁开,她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氧气面罩源源不断给她输送,好半天,脑子清醒了点。
一旁,谢景年坐在椅子上削苹果,他低着头,神色不明。
桑梨满脸怒气的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医院的缴费单,“我打人不对?那货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既然绑架,怎么不给我发地址?害得我没赶上救姐姐。”
谢景年声音里有一丝敷衍的笑意。
“行了姑奶奶,你英明神武,上去给那混混揍得抬不起头,连吴湫都吃了你俩嘴巴子,安静点,让你姐姐好好休息。”
“气死我了,霍狗居然带着周棠就跑了,完全不管我姐。”
桑梨说着,鼻子一酸,她是真心为姐姐感到不值。
于是坐在一旁默默红着眼眶,不吭声了。
谢景年起身,这才发现桑许醒了,他忙端来一杯水。
“问过医生了,你醒了可以喝水。”
“幸好救援及时,没烧伤,让我瞧,脸还痛吗?”
桑许脸上五指印泛着淡淡淤青,她眨眨眼,张嘴发不出声来。
“姐!”
桑梨率先反应过来,忙叫医生。
“这位小姐的嗓子呛了浓烟,短暂失声,我开点药配合治疗,大概半月左右就能恢复,只是想要变成从前的声线,得看运气。”
桑许点头,看向自己的左腿。
医生道:“骨头没事,已经拍过片了,可皮外伤非常严重,抹药好好休息一阵。”
桑许乖乖点头。
医生又说了一堆忌口和注意事项,谢景年与桑梨一一记下。
桑许很累,从心到身,由内而外的累到不行,短短一夜,发生太多事了。
她闭眼,想再睡一会。
突然,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