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再也不会信男人的鬼话。
在她的一生里,她的不幸都是男人带来的。
她年少丧父,母亲偏爱弟弟,进宫后一直被宫外的家人吸血。弟弟无能愚蠢懒惰自私,竹马偏安一隅不求上进,皇上多情薄幸自负多疑。
她承认,在落难时,只有凌云彻给她带来过一丝温暖。
但也是凌云彻亲手将那枚戒指交给海兰,才成为如懿一党击杀她的最后一击。
她讨好男人向上爬,男人的女人们却鄙夷她。
嬿婉突然觉得好笑,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为何她们偏偏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不明白,同为女人,同为妃嫔,共侍一夫,为何要遭受这样的不公。
在这样的后宫里,嬿婉自认为媚上,铲除异己没有错。
她从不悔,作为妃嫔,她就是要不择手段的往上爬,要爬的高高的,赤手空拳为她的孩儿打出一个皇位才够。
那些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使出来的手段可比自己残忍百倍,弑父杀亲,残害手足,最后当上皇帝还要给自己冠上明,贤,仁这样的称号。
在这片泥潭里,同样是博弈,边上的看客们嗤之以鼻,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享受特权。只有小人物!只有她魏嬿婉!是实实在在的在里头挣扎了一辈子!
重来一世,魏嬿婉更兴奋了。
在昏暗的宫道上,她有些狰狞的笑着。
她一定!一定要看着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在脚下匍匐求饶!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屈辱的活在自己眼下!她要将那些所谓的上位者通通玩弄于她魏嬿婉的股掌间!
嬿婉就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没过多久,长春宫里便传出了坏消息,
中宫嫡子,被寄予厚望的七阿哥永琮,在腊月二十九这一日不幸夭折。
此噩耗仿若晴空霹雳,使整个宫廷深陷巨大悲痛。
皇后富察氏更是心如刀割、悲痛欲绝。她痛失嫡子,其痛苦难以言表。
因这猝不及防的悲剧,紫禁城内鸦雀无声,往昔的欢声笑语与热闹景象不复存在。
手底下宫女太监们默默忙碌,面上皆呈现沉重之色;皇帝亦沉浸于悲痛,无心庆贺新年。
其后一月,嬿婉皆着素色旗装,长跪于为七阿哥所设的佛堂,为其祈福,风雨不休,日日不落。
富察皇后痛失爱子,世界仿若崩塌,悲痛如潮水般汹涌,令其窒息。
数日之间,其娇艳面容变得憔悴不堪,似遭岁月无情侵蚀;昔日明亮眼眸失去光彩,变得黯淡无神;那乌黑亮丽的秀发亦渐枯黄干燥,了无生气。
此数日来,富察皇后泪如决堤之洪水,源源不绝,似永无尽头。接连失去两个嫡子之痛,于任何母亲而言,皆难以承受。
而她,身为一国之母,却只能默默哭泣,将所有悲伤与痛苦深埋于心。
上天为何如此相待?赐予希望,却又轻易的夺走她的孩子。
好不容易支开素练,富察皇后脚步虚浮,一个人走到了专门为永琮设的佛堂。
“你怎么在这。”
她看着魏嬿婉,心里的那丝感动在看到嬿婉那张神似如懿的脸时消失殆尽。
嬿婉身着素衣,头上只戴了朵素白的丝绢茉莉花,神态楚楚可怜,病弱的姿态尽显娇弱。
虽是病弱之姿,可她的身板挺都很直,不娇媚,跪坐在蒲团上倒有几分迎风而立的松柏模样。
她见到富察皇后连忙起身行礼,轻咳两声装作柔弱般说道:“托七阿哥的福,嫔妾是被皇上看望七阿哥时相中才成了妃嫔,若不是七阿哥,恐怕此时嫔妾还是位小宫女......如今七阿哥不幸离世,嫔妾只想尽些微薄之力,甘愿在此七阿哥祈福上七七四十九日,愿他早日往生极乐......”
看着面前孱弱的少女,想起她比自己的和敬大不了几岁,富察皇后的语气软了软:“你倒是有心了,这后宫人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你能做到这个地步,本宫很是欣慰,若是妃嫔皆如此,那便不用耗费这么多的精力管理后宫了。”
“这本是身为妃嫔的本分罢了,娘娘无需挂怀,嬿婉虽出身不好,行事粗鄙,但身为妃嫔的本分还是懂的。”
嬿婉闻言抬头,不卑不亢答道。
本分?这宫中妃嫔皆有自己的小算盘,能做到安分守己的能有几位?
若是人人都有令嫔这般安分守己,自己又何至于如此殚精竭虑。
从前,是她过于苛责了。
竟将对如懿的厌恶加注到一个小宫女身上,现在想起来,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来。
富察皇后不由的叹气,没有回嬿婉的话,而是跪在佛前祈福。
嬿婉见状,便将蒲团拉到富察皇后右后侧,跪下来静静陪她一起祈福。
二人从傍晚跪至深夜,直至素练敲门方才结束。
“时间不早了,皇后娘娘,嫔妾也该回去了,望娘娘宽心,您是一国之母,可别累坏了身子,嫔妾告辞。”
嬿婉恳切的说着,说罢便静静退下。
富察皇后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双目紧闭,双手合十,继续跪在堂前。
“娘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您可千万要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啊!”
素练见状不免觉得心疼,她从出阁时便一直跟着富察皇后,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颓废,终究不忍心看她如此颓废下去。
富察皇后看着素练,形如枯槁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昔日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如今竟成了这番模样。
“素练,难道这就是报应么?”
富察皇后绝望的看着佛堂素白的装饰,只觉得这小小的佛堂太压抑,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娘娘,您还需宽心啊,这后宫还需您来主持大局,可别坏了身子,您终究是皇后......”
“罢了,你回头去查查令嫔这几日的动向,扶我起来吧。”
皇后,这个词她听的太多了。
若她不是皇后,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责任束缚着自己,那该多好。
也许这样,她的孩子就不会一个个离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