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闻声赶到,叫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把几人拉开。
“宋姑娘,真要把她们赶出府吗?”他又确认一遍。
晚云喘着粗气,瞪着发红的双眼,愤怒地看向她们:“即刻,马上,把她们扔到门外去。”
管家一挥手,几个小厮领命上前,不顾她们拼死挣扎,粗暴地把人抬起往外走。
苏梅兰吓得尖叫不止,喊得声嘶力竭也无人理会,她终于不敢再猖狂,收住嘴里的脏话,哭着向晚云求饶。
“晚云,此事是我的主意,是我的错,是我撺掇她们来跟你争抢孩子,你要怪就怪我,别迁怒两位长辈。周穆若还在世,看着他的母亲遭此侮辱,不知会如何心痛,你看在他和周砚的情分上,也该原谅母亲一回。何况,她不过是想给周家留个后,并未做什么十恶不赦伤害你的事,你就放过她们吧。让我一人出去受死,代她们给你赔罪。”
周夫人听到苏梅兰的话,顿时泣不成声,虽说过继念儿,带他南下是苏梅兰的主意,可她心里也是认同此事的,见苏梅兰把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替她求情,她更加于心不忍了。
“梅兰,别说了,让我去死吧。”周夫人哭泣道,“我活着也是痛不欲生,不如早日去见周穆和周砚,我们母子三人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晚云闻言泪流不止,哪怕知晓周夫人是故意用周穆周砚的死来拿捏她,可她仍是毫无还击之力,一颗心宛如刀割般疼痛。
她冲过去拦下她们,什么都没说,只抱着周念回到屋里,简单收拾几样孩子的东西,住到主院那边去了。
苏梅兰几人经此一闹,再不敢出现在晚云面前,想念孩子时,也只能躲在屋里各自垂泪,晚云也忍着一口气,没再带周念去过偏院,连取衣物都交由下人去办。
周念生辰那日,主院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林夕在院里设下宴席,又专门命人去定制一张大竹席,铺在院中,席上摆满各种抓周物件,给孩子讨个好彩头。
丫鬟小厮也跟着来凑热闹,围成一个大圈,拿着席边的小东西不停摇晃,吸引小周念过来拿。
晚云拨弄着算盘珠子,林夕提着一串铜钱,大家挤在一起,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喊着周念的名字,直到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捧住林夕手里那串铜钱,吵嚷的声音才渐渐停歇下来。
林夕哈哈大笑,满意地一把搂起周念,亲个不停。
“看来我儿子以后要家财万贯啊!”他一边开心地说道,一边把带回的金锁金项圈和金镯子一股脑儿全戴孩子身上。
晚云抿唇笑着,这个寓意倒挺合她的心意。
周夫人、苏夫人和苏梅兰,躲在远处屋檐后,听着满院子的嬉笑声,看着小周念抓起铜钱甩来甩去,又流着口水往嘴巴里塞,她们又是哭又是笑,很想过去抱抱他。
可她们知道,晚云不愿见到她们,不然不会连孩子的周岁宴都不告诉一声,她们满怀失落地看了一阵,又回到冷冷清清的偏院,继续在日复一日枯燥的岁月里煎熬。
半夜时分,苏梅兰在梦中哭醒,太过想念孩子的她,来到晚云从前住的那间厢房,在屋里四处搜寻周念的痕迹。
他玩过的拨浪鼓、泥车、小面人,丢弃不要的口水巾和尿布,还有床上几件泛旧的小衣裳,其中一件还是她给念儿做的,以后怕是用不上了。
她把那些衣裳一件一件叠放整齐,放到柜中去。
打开衣柜门时,一个放在角落的小木匣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取出放到桌上,拉开木匣盖一看,霎时惊住了。
里面放着当初晚云送给她那只白玉簪,下面还有一叠书信。
昏暗的烛火下,苏梅兰把那十八封书信一口气看完,每一封信的落款都是宋晚云。
而那只玉簪,竟然是周穆亲手打磨,送给晚云的定情之物。
当初周穆出征前,许下不会和离的承诺,还从她屋里取走那只簪子,她将死的心又升起一丝希望,一心盼着他早日归来,他们能重新开始。
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他们二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竟然还苦苦地与晚云争孩子,想给周穆留个后,还打算为他一生守寡。
为什么他看不到她的忠贞和痴心,偏要把心思花在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上?
哪怕周穆此时在她心里已是个死人,可嫉妒的怒火仍是止不住地往外冒,从前意图伤害晚云的歉疚之意,此刻荡然无存,这两年来晚云的辛苦付出,在她看来也不值一提。
没有什么比得过她这些年的心酸委屈。
苏梅兰把信和簪子放回原处,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东西,甚至还多次劝两位母亲,主动与晚云握手言和。她们都只看到苏梅兰的善良和隐忍,却不知她平静的表象下,那颗蠢蠢欲动的报复之心。
周念过完生辰第二日,晚云便迫不及待地催促林夕兑现诺言,带他们母子出府游玩,今日周念一岁零一天,晚云希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让周念见识到外面的人情风貌,天地万物。
简单用过早膳后,林夕一手抱着周念,一手牵着晚云,悠然自得地走出林府,他心里满满的幸福感,好似已经提前过上了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风清气爽,云淡天高,寻常闲来无事,携妻儿出门同游。
他们走入繁华的街市,给周念买了不少小玩意,晚云挽着林夕手臂,不时拿手里绒毛球去碰碰周念的鼻子,他痒得摇头晃脑,直把脸往林夕胸口埋去,口水蹭得他满衣襟都是,两人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路过一个铃铛摊子时,周念听到那清脆悦耳的叮铃声,急得啊啊啊直叫,伸出小手便要去抓铃铛,晚云忙按住他的手,轻声哄道:“念儿乖,咱们已经采买许多玩物了,你来玩这个毛绒球好不好?”
周念抓起晚云递过去的小球,一把往地上扔去。
林夕呵呵笑了两下,碰碰周念的额头:“好好好,爹爹给你买,我们念儿想要什么,爹爹都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看着两人兴高采烈地去摊位上选铃铛,晚云无奈地撇撇嘴,转身去寻地上的毛绒球。
她微微侧头,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目光突然在一个人身上定住了。
纵使万千人海里,他着装普通,还戴着面具,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