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看着周昫那心虚的表情,就知道他方才说了那么多,对面的人愣是一点没听进去。
恨铁不成钢啊,这人平日里在外头不还挺聪明的吗?怎么到了自己跟前就这么不上道呢?
亏他还觉得周昫这段日子不容易,不忍逼迫太过,打算抱着温和说理的心态,心平气和地与徒弟来一场深入平等的交流,哪知直接就被自家徒弟给撂翻了。
既如此,陆浔也懒得与他慢慢剖心了,还是干脆利落地提要求动板子比较适合他。
周昫跪得笔直,却是低着头的,察觉到陆浔的目光打量着他,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毛,好在床上的褥子很软,膝盖倒不怎么疼。
“听着。”陆浔发了话,果然见周昫提起了注意力,“圣上打算给你授差职,最快下个月就会颁旨。”
周昫有些吃惊地抬起目光,直直地望着陆浔,听他接着道。
“这京里什么样的你比我清楚,你不想动别人,别人却已经开始动你了。”
陆浔把这段时间的事告诉了他,蛇疯草的事,乌头毒的事,还有周明脚上的伤。
“一味躲着不是办法,我也不可能永远护得住你,你若是不想成为别人上位的垫脚石,就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周昫愣愣地听着,脑子里慢半拍地把陆浔讲的内容消化完,突然就不爽了:“就为了这?”
“什么?”陆浔没明白。
周昫顶着一个怀疑人生的表情,觉得自己今晚真的是冤死。
“你刚才跟我说了一大堆,又是认错又是自我反省的,吓得我人快没了还挨了一顿打,就为了这事?”
陆浔本以为他会为了别人陷害他的事愤愤不平的,但现在看来,周昫关注的重点根本就不在那上面。
“师父啊!”周昫一声长嚎,也不跪了,愤愤地一屁股坐下,又被蛰得立马跪起来。
“嘶……啊。”周昫揉着身后,脸都气鼓了,“这事你直接跟我说了不就行了?非得绕那么大一个弯。”
“我直接说了你就会做?”
“有什么不会的?再不行你还有板子呢,我还能越得过你去?”
“但我不想逼你。”
周昫生气了:“师父你摆正一下自己的心态和位置好不好?师父该做什么,该怎么和徒弟说话,难道还要我说吗?你不逼我,若是我死犟着走岔了你也不逼我,就由着我一条路走到黑?那我还跟着你干什么呢?”
“你之前明明不这样的,我哪里错了岔了,一点都能被你揪出来,挨着板子生生给改了。现在怎么就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起来了?倒显得我有多大逆不道不肯听教似的。”
陆浔让周昫吼了一通,新奇之下还有几分没反应过来。
虽然周昫语气老凶了,跟要和他吵架似的,可那声音里却浸着浓浓的委屈。
“你这般由着我,就不怕我算计你,把你带坑里去?”陆浔半真半逗地问他。
周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他又不是傻,是真心是算计他能分不出来?别的不说,在宫中长了十来年,这点看人的直觉判断他还是有的。
撇过头,撅了嘴,周昫满脸的赌气:“我既然认了你,自然是相信你。”
陆浔心间一动。
周昫已经扭回了头,鼓着两颊咋咋呼呼地与他呛声:“师父你别整天疑神疑鬼想东想西的好不好?跟我还玩什么心思呢?爽快点行不行?扭扭捏捏的还是不是男人啦!”
感动到一半被强行打断的陆浔:……
我的皮拍呢!!!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的!给点好脸色就飘天上去了!
他转身把皮拍拣到手里,另一只手来抓周昫:“来,你过来,不是要爽快吗?躲什么!”
“哎!你别过来!”周昫扑到床上,手脚并用地往里爬,“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说不过就打人呢!”
陆浔又气又笑地牙痒痒,把他拖回来翻趴过去,也不拘什么规矩,撩了他的衣摆就揍。
“啊!啊!疼疼疼!”周昫挥着胳膊反手去拦他,让陆浔一把扭住了手腕。
“还敢伸手过来拦呢?”陆浔抓着他,把他手指掰开了握到手里,再把皮拍压到他掌心上。
“不!别!师父我错了!”周昫还是趴着被反扭的姿势,让陆浔拽住了连缩手都做不到,一时间警铃大作。
“晚了。”陆浔挑了挑眉梢,皮拍飞快地在他掌心上落了五下。
掌心皮肉太薄,炸痛的感觉比落在身后的更加明显,瞬间就大面积地红热了一片。
“啊!错了错了!”周昫嗷嗷直叫,又挨了十五下才被放开。
“另一只手。”陆浔点了点他后背。
周昫震惊:“关另一只手什么事!”
“你刚才挡了多少次了,别以为我不记得。”陆浔小气起来也是锱铢必较,“伸不伸?爽快一点,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周昫想咬人。
另一只手背了过去,陆浔如法炮制地抓着又打了二十下,听着底下的人喔喔直叫,实在闹腾得厉害。
周昫这会儿的情绪,他不是不懂。
无非是最近这段日子过得憋闷,方才又被他吓到了,真怕师父与自己生分了变得瞻前顾后恭恭敬敬,所以故意使劲闹腾来试探确认。
自己一个人长大不是不可以,但也实在太辛苦了。
这种苦周昫吃过,再碰到陆浔,便不愿意撒手了。
陆浔不介意给他个定心丸吃。
抬手摁住周昫的后腰,陆浔扔了皮拍,一只手盖住他半边团子:“殿下既然这么说,为师就不客气了。”
周昫原本还在对着自己发红的手心呼呼吹气,被身后的重量压得一怔。
陆浔道:“从明日起,你院中的人和事,自己管好了,再要闹出什么事来,我就先打你一顿板子。”
话音落,手下用力,将周昫半边团子实实在在地揉了一遍。
“嗷!”身后红肿被捏住,周昫疼得直捶床,“师父轻点轻点别揉了……”
陆浔松了手,满意地拍了两下。
很好,一点淤肿没起的,不用上药明天也能好一大半,这皮拍子用着果然不错。
周昫才松一口气,另半边又被握住了,吓得他瞪眼滞了呼吸。
“还有。”陆浔道,“以后京中的事你自己处理,差你自己当,我不插手,办砸了就自己过来领板子。若是你没说让我发现了……”
陆浔顿了顿,手上用力:“别怪我让你后悔长了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