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雪到达漠北,恰好是大年初四的凌晨。寒风瑟瑟的机场,即便是穿了羽绒服,还是能感觉到冬日刺冽的寒风穿透衣衫钻进皮肤里,冷得彻骨。
漠北机场比芒市机场稍大,不过比起首都机场却差了很多。凌晨时分,出站口接站的人并不算多,她低头踽踽而行,打算先找一部电话通知南疆的高原和北京的苏莲莲。他们都还没睡,都在等着她平安抵达的消息。
没想到会看到爷爷。
人群的最前面,立着他那不再挺直硬朗的身板,看到巩雪,他紧抿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举起手来。。
“爷爷--------爷爷---------”再也抑制不住的思念狂潮,让她脚步如飞,奔向巩老。。
巩老张开双臂,把归家的无依小鸟,紧紧揽在他老迈的怀里。
“好孩子。。。。回家了。。。回家了。。。”
小王不忍心再看,转头抹了把脸上的泪,默默别开头。巩明军心似不忍,但却没有上前。他的妻子,巩雪的二婶张素琴紧紧按着儿子巩涛的肩膀,不让儿子上前找姐姐。。
巩涛泪流满面怒视着妈妈,他恨妈妈,恨爸爸,恨他们不顾及亲情,如此恶毒地对待姐姐。。
最后,他还是用力挣脱压制,飞跑向巩雪,“姐-------”
太过用力,他直直撞到巩雪的怀里,把她撞了个趔趄,他紧紧抱着姐姐细瘦的腰身,埋首大哭。“姐----------他们不管你,我管你,我来养你。。。我来养你。。。”
巩雪鼻子一酸,小巩涛啊。。。。
姐姐有你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欷歔感叹过后,一行人从机场回家。巩老坐副驾驶,巩明军一家和巩雪挤在后座。巩涛紧挨着巩雪坐,他故意把头转向巩雪这边,不停地问问题,就是不给他那对自私冷酷的父母和巩雪说话的机会。
巩雪接收到二婶怨恨的眼神,她偏过头去坦然和她对视,二婶起初还很强硬,但后来,强硬的气势渐渐弱了,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眼底隐约的心虚和慌乱。
巩明军自知理亏,一直不敢看巩雪,反而是巩雪,微笑着对二叔说:“秦队给您捎了礼物,等回家,我拿给您。”
巩涛暗暗捏她的手,她拍拍巩涛,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
在车上,她借了巩涛的手机,给苏莲莲发了短信报平安。苏莲莲很快电话便回过来了,她说,等这次交流演出过去后,会请假回家陪她。
她没有给高原电话,一是因为家人都在场,二来有些话,她想单独说给他听。。
田姨不知道在家哭了多久,见到小雪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整张脸都是肿的。不敢哭得太大声引来张素琴的反感,田姨只能紧紧攥着巩雪的手,哪怕视线早已被泪水糊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舍不得挪开放在巩雪身上的目光。。
巩雪看起来悲伤又安静,并没有给田姨增加额外的心理负担。田姨做了她最爱吃的鸡丝面,特意窝了两个荷包蛋,田姨亲眼看着她把面吃完,才叹息着目送她上楼。。
房间依旧,陈设依旧,心却已经沧桑。
她默默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没给高原报平安。拉开抽屉,看到那个被她遗忘在家里的手机,安静地躺卧在爸爸送给她的日记本旁边,黑色浓重,蓝色沉稳,交相辉映,相偎相依。。。。
心口隐隐传来一阵疼痛,她用指尖按压着胸口,抚摸着项链上的凸起痕迹,慢慢阖上双眼。。
等待手机充电的间隙,她去楼下看望爷爷。祖孙二人在机场没说上几句话,回家后杂事繁多,怕他太辛苦,所以让他老人家早早回房休息了。
爷爷的卧房很简朴,除了床和柜子以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值钱的家俬。她敲门进去,看到半靠着床头看书的老人,昏黄的台灯光线,映出爷爷苍老的身影。
爷爷看到她,无神的眼睛闪起一道光亮,他摆摆手:“小雪,过来陪爷爷说说话。”
巩雪轻轻关上门,走到爷爷的床边,安静地坐下。
爷爷真的是老了,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爷爷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原先他的脸上没有那么重的皱纹,可是现在,不仅沟壑满布,连老人斑也窜出来捣乱了。。
巩老不在乎自己老不老,他在乎的,如今只有他唯一的孙女。
巩老叹气,从床头撑起半个身子,想让巩雪听得清楚一些:“小雪,别担心,你今后的生活,爷爷都有安排。”他指着墙角的柜子,压低声音说:“我的毕生积蓄都放在最下面的匣子里,万一哪天。。。爷爷走了,那就是你的嫁妆,知道了吗?”
巩雪微微震动,“爷爷。。。”
巩老起手,示意她不要拒绝,“抚恤金那一块你自己支配,愿意怎么花都可以,爷爷没意见。”他全然信任孙女,因为巩雪不是个不知节俭的孩子,不然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才给自己买了部手机。
巩雪没说话,也没点头,她沉默片刻,岔开话题和爷爷聊起了南疆的见闻,提起那位退伍老兵的时候,爷爷也是欷歔感叹了一番,直叮嘱巩雪明天去他的存折上取些钱给老兵汇过去。。
巩雪笑着答应,看时间晚了,又伺候爷爷吃了药,关了灯,才上楼去了。
推门,却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二婶,张素琴。
她穿着热闹俗气的大花睡袍,正满脸兴味地举着巩雪的手机,朝她露出鄙视轻蔑的笑容。。
啪!
巩雪拍上房门,几步冲过去,要夺了二婶手里的电话。可是二婶的反应也挺快,直接拔了线,藏身后去了。。
“还给我!”巩雪真心火大,不想跟她客气。
二婶张素琴哼哼两声冷笑,照着巩雪呸了口唾沫,“真替你爹妈感到羞耻,十六岁的丫头不好好学习,净跟着女流氓学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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