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三日,两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为了防止萧玠坏了规矩,泰安和沈娆派了江见真和裴观鹤去看着他,她们两个则是住进了郡主府陪着慕珍。
「殿下,又想去哪儿?」
这是江见真和裴观鹤不知道第几次带着王府侍卫拦下企图【越狱】的摄政王殿下。
「屋里待着闷,本王出去走走。」摄政王殿下理直气壮。
「然后不知怎么的走到郡主府是吧。」江见真戳破他的心思。
摄政王殿下略显心虚。
裴观鹤不由得扶额:「殿下,三日之后,你想见多久就见多久,没人拦着你。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忍忍就过去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萧玠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忍不了。」
江见真和裴观鹤难得地沉默了。
最后,他们一左一右架着萧玠喝酒去了。
把人灌醉了,就没那么多事了。
真是麻烦。
——
郡主府。
慕珍摸摸沈娆已经显怀的肚子,觉得有些神奇。
那里面竟然有个孩子。
「阿珍喜欢?」
沈娆掩着帕子笑道:「那等你和殿下成婚之后,也抓紧时间怀一个。」
说到这个话题,慕珍不自然地撤回了手,动作变得有些僵硬,摸了摸鼻子,扔下一个惊雷:「我…不打算生孩子,至少现在不想。」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只听她继续说道:「我的母亲就是难产而死,虽然也有中毒的原因,但我对这事儿还是有些恐惧,更何况女人生子本就是九死一生…」
泰安紧抿着唇,隔了半晌才开口:「清鸿知道这事儿吗?」
慕珍摇了摇头:「我还没寻到机会和他说,而且他看起来很喜欢孩子…不过现在也不晚,我见不了他,你们可以。麻烦你们把我今日的话带给他。他若是不能接受,婚约取消也可以。」
「我知道了。」
泰安按住想要起身的沈娆,她这人一向喜欢速战速决:「你的身子更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她从郡主府来到摄政王府,又从王府找到醉仙楼,终于寻到了喝得昏天地暗的三人。
「你们…怎么喝这么多?」她跨过满地的酒坛子,挥手散去鼻间的酒味。
江见真面色酡红,眼神迷离,看起来没什么事,实际上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裴观鹤比他要好一些,还能回答她的话:「没办法,我们只能用这招拖住他。」
这个【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萧玠是他们之中最清醒的一个。
毕竟过去那些年的庆功酒也不是白喝的。
泰安坐在他的对面,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萧玠的眼神开始聚焦,他揉揉太阳穴:「别晃了皇姐,本王没醉。」
「嗯,没醉就好。我有话要和你说。」
「是卿卿让你来的?」
「是。」
泰安将慕珍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可好,所有人的酒都醒了,齐刷刷地盯着萧玠,想听听看他会怎么回答。
萧玠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不过是被气笑的:「你们都把本王当什么人了?有没有孩子根本不重要。本王在乎的只是卿卿这个人。本王若这么在乎传宗接代,这么在乎孩子,当初就该顺了皇兄和母后的意,娶妻纳妾开枝散叶。在本王这里,谁都没有卿卿重要。本王的孩子,只能由她所出,既然她不想生,那本王可以一辈子没有孩子。劳烦皇姐告诉卿卿,婚约不会取消,本王只想也只会娶她。」
泰安猛地一拍桌子:「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江见真和裴观鹤却有不同的想法。
「你真的想好了?」
裴观鹤怕他日后会后悔,也怕到时候慕珍难过,沈娆也会跟着难过。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萧玠说得十分坚定。
「万一你后悔了怎么办?」江见真喝了口茶醒醒酒。
「本王曾于天下人面前立誓,若是本王辜负了卿卿,自愿革去王爷头衔,将全部身家赠予她。所以,本王若是后悔了,自会有天下人戳本王的脊梁骨。况且,本王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萧玠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江见真一个问题:「有没有让男子避孕的药?」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玠自顾自地往下说:「本王怕卿卿为了避孕服用避子汤,本王自小在宫中长大,自然知晓那玩意儿副作用有多大,伤了她的身体,本王会心疼。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本王替她。」
江见真面色复杂,他也没想到萧玠竟然会为慕珍做到这个地步:「应当是有的,回去我翻翻医书。」
「多谢。」
泰安还要赶着回去告诉慕珍结果,她起身拍拍萧玠的肩膀:「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日后你负了阿珍,皇姐第一个不放过你。」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萧玠对上她的眼睛:「我与她,生同衾死同穴,上穷碧落下黄泉,相依相随。」
——
十一月十六,黄道吉日。
因为慕珍这边没有亲人,所以是太皇太后亲自为她梳的头。
沈长平也早早地来了郡主府,等会儿他就要以哥哥的身份背她上花轿。
新房里,人多得都没个下脚的地儿。
趁着还没上完妆,泰安和沈娆围着慕珍不停地给她投喂东西。
「唔…够了够了,皇姐,五姐姐,真的吃不下了。」
沈娆见缝插针地又往她的嘴里塞了块糕点:「你不知道,婚礼流程繁琐,等到一切结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是趁现在多吃点的好。」
泰安眼疾手快地喂了她一口水:「阿娆说的没错。既然吃不下了,那就喝口水缓缓。」
待到上完了口脂,她们才停下投喂的手,一同拿起那顶金碧辉煌,还镶嵌着明珠的凤冠,为她戴上。
慕珍只觉得头顶一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果然,新娘子不是那么好当的。
余年和李青墨站在后面,同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打扮打扮还是挺好看的嘛。」
哪怕是大喜之日,李青墨还是忍不住呛几句。
「羡慕了?没关系,年后就轮到你了。」
李家已经为她和鄂国公家的嫡幼子定下了婚事,两家商定年后便举办婚礼。
李青墨小脸一红:「说不过你。」
门外守着的秋杏叩叩门:「姑娘,准备好了吗?时辰差不多了。」
众人赶紧找出盖头为慕珍盖上,仓促之间沈娆和泰安一人塞了一本册子给她,分别在她的左右耳边说道:「记得,一定要看。」
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慕珍趴在沈长平的背上,他的背很宽厚,让人觉得很安心。
短短几步路,沈长平恨不得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大哥哥,谢谢你。」慕珍轻声说道。
沈长平心中苦涩,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如果他对你不好,随时回来找大哥哥。有大哥哥在的地方,永远是你的家。」
「嗯。」
那一日,京城的百姓见识到了什么叫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萧玠领着花轿绕了京城一圈,身边的婢女大把大把地撒着铜钱。
可以说是人人有份,全都沾了摄政王府的喜气。
而且前头新人都进了摄政王府,后面郡主府里还有一部分嫁妆没有抬出来。
先帝在时就把女尚书为慕珍攒的嫁妆还给了她,定远侯作为长兄自然也是要添礼的,裴府也着意添了许多,圣上和太皇太后也吩咐人送了些东西,可以说满京城谁都没有慕珍这么好命。
光聘礼便有数百抬,嫁妆又能绕京城一圈,她现在可是京城最不缺钱的主儿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话音未落,萧玠便一把抱起慕珍,周围人见状纷纷笑话他猴急,有大胆的拦着他不许他走,非要留他喝上几轮才肯放人。
「你干嘛?」盖头遮住了慕珍的视线,她看不清萧玠的神色。
「我先抱你回房。一会儿再出来。」
萧玠低头与她咬耳朵:「舍不得你累着。」
回了正院,萧玠嘱咐了春桃秋杏许多,比如不要让她饿肚子,别怕坏了规矩云云,交代完一切,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前厅。
春桃怕慕珍无聊,便和她说起了话:「王爷待姑娘真是好呢。」
秋杏反驳:「现在还叫什么姑娘,应该叫王妃,别坏了规矩。」
「知道啦知道啦,小古板姐姐。」
慕珍忍不住笑道:「春桃,你还真是牙尖嘴利。」
「王妃,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慕珍算是知道为什么泰安和沈娆会让她多吃点了,在这儿坐了那么久她还真有点饿了。
估摸着萧玠也快回来了,她还是决定不吃东西,干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
她拿出泰安和沈娆给的两本小册子,翻看了起来。
那上面都是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图画。
这是两本避火图。
若是旁人怕是早已看得面红耳赤,但慕珍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能评判起图中的人物和动作。
前厅那些宾客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走了不知被灌了多少酒的萧玠。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摄政王殿下狡猾得很。
一杯酒,两分下肚,八分泼袖,最后再装出不胜酒力的模样。
萧玠踏入院子,漫不经心地往某个方向一瞥:「出来。」
风吹过,无人回应。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
墨晖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串小尾巴,打眼一瞧:
有余年、李青墨、泰安……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余年探出小脑袋:「我们来闹洞房!」
萧玠没搭理她,而是看向墨晖:「你什么时候喜欢干这种事了?」
「这也挺有趣的,不是吗?」墨晖将余年的小脑袋摁了回去。
「本王觉得打一架更有趣。」萧玠活动活动筋骨。
「快走快走,我可不想毁了姐姐的大喜之日。」余年推着墨晖等人离开了。
处理好这个【小插曲】之后,萧玠推开房间的门。
慕珍还在专心致志地研究手里的东西,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直到手中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她才反应过来。
萧玠挥挥手示意春桃秋杏先下去,二人相视一笑,退了出去,顺便为他们关上了门。
「卿卿…就是看这个看得那么入神?」萧玠翻了翻手中的避火图,耳朵不由得泛红。
慕珍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咬咬唇,小声说道:「你先把盖头揭开吧。」
萧玠挑起她的盖头,呼吸一滞。
女子面若桃李楚楚动人,那双杏眸仿佛会说话似的,欲语还休,勾得他找不到东南西北。
「好美…」萧玠下意识脱口而出。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慕珍不自在地偏过头:「该饮合卺酒了…」
二人双手环绕,一同饮下手中的酒。
慕珍敲敲自己的脖颈:「重死了…」
萧玠忍俊不禁:「我帮你取下来。」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直到拆下最后一只发钗,她的墨发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萧玠再一次看呆了,迫不及待地将人抱了起来,放倒在床上,俯下身去亲吻着她的脸。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寻了一把匕首。
慕珍撑起身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割下自己与她的一缕头发,小心翼翼地绑在一起,放进她给他绣的香囊里。
萧玠与她十指相扣耳鬓厮磨,口齿不清地说道:「卿卿,从此以后,你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慕珍闻言,趁他不备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卿卿?」萧玠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清鸿,有件事我还是想亲自和你谈谈。我…」
「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
萧玠替她说了:「你放心,不会有孕的。我已经问江见真要了男子避孕的药,避子汤那种东西,我怎么舍得让你喝。」
慕珍只觉得眼里升起一片氤氲雾气,咬上他的唇:「郎君,你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的。」
萧玠从没想过这是件这么舒服的事儿,而慕珍从没想过这是件这么累的事儿。
她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我没力气了。」
萧玠搂着她的腰,与她调转了个位置:「还是让为夫来吧,娘子。」
那一夜,慕珍不记得萧玠叫了多少次水。
六次?七次?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头顶的红纱幔帐在她的眼前晃啊晃,晃得她头都晕了,偏偏身上的人像是不知疲倦似的,要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一次,慕珍恍惚间似乎听见了鸡鸣。
萧玠也终于停了下来,搂着已经昏睡的她,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辛苦了,卿卿。」
「不要了…」即使在睡梦中慕珍还是下意识地拒绝。
「不闹你,睡吧。」
萧玠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我爱你。」
慕珍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呢喃道:「我也爱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