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黑夜,抵达申城,是后半夜。
申城不如山城气候宜人,但也到了一年之中最为舒适的春夏之交。
下车,是在知意和许则匀常常去的,隐私性极好的会所‘雾’。
他们‘东华一品’的一位邻居,也是许则匀的在申城最好的朋友——纪斯年。
在此恭候。
一位金融界劲头正盛的商业巨佬,年轻又冷漠,传统财经纸媒的报道中,都能将其称为‘冷面阎罗’。
但因为许则匀,知意从小就不怕他。
深夜,‘雾’比平时更加安静。
花园里常年花香暗浮,门厅那儿立了一尊雕塑似的。
剪裁利落的商务西装,知意一眼能看出,是出自某顶奢品牌的私人定制线。
明明是很轻薄的面料,却挺拔有型,还手工暗压了百合花纹。
见到许则匀下车,纪斯年也不露笑意,唇角抿紧,淡淡道了一句:“终于回来了。”
许则匀冲着纪斯年扬了扬下巴,桀骜的笑。
他站在车门边,等着知意。
她伸出纤细的小腿,脚尖还没落地,许则匀的手牵过来。
知意觉得像触了电,高压电。
她刚刚还在想,她不怕纪斯年的。但现在突然有一种早恋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不,应该比那种感觉还要严重。
知意低着头,小手甩了甩。
许则匀却握得紧,大手把她牢牢包裹。
她更加慌乱,下车时一个趔趄。许则匀揽腰扶住,等她站稳后,十指紧扣。
知意闭了眼,打算当隐形人。
她不想迎接纪斯年探究的目光,最关键的是,那目光一定是震惊、不可置信。知意在想,故事这么长,要怎么解释?
许则匀带着她上台阶,塌着眼皮依然能感觉到是熟悉的暖光灯打下来。
“知意也回来了。”纪斯年的声音到是有点温度了。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招呼,只见纪斯年的目光落在她和许则匀十指交握的手上。
是那种一瞬间的了然,然后视线移到她脸上,熟稔、和煦、安慰的笑。
知意甚至,从中读到了一种鼓励。
不愧是经历过生死自爆和毁灭式家族内斗的人,从‘太子爷’变为‘实际掌舵人’,接受能力真强。
她暗搓搓的想着,许则匀交叉过她指缝的手指,肆意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伤怎么样?”纪斯年走在知意左边,许则匀走在知意右边。
两堵高大的人墙。
许则匀是改不掉的吊儿郎当,闲着的那只手插在裤子口袋,不像是刚出院的‘病号’,倒像刚度假回来。
“小事,早都好了。你一会儿到了拳击场上,还是打不过我。”
他语气欠揍,但纪斯年没揍他。
知意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掐他的大臂。背上的血痂都还没脱落,怎么就要去打拳了?
然而她的动作被纪斯年打断,纪斯年斜晲着许则匀,悠悠的说:“你倒是享受了,我看知意可是瘦了。”
她明显感觉到,许则匀的手臂僵了一下。
瘦了吗?
好像也没瘦啊。
知意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餐碟里,许则匀夹给她的各种各样珍馐。
她无语望着豪华包厢外的天,幽蓝如洗,地平线泛白。
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完全没有食欲啊。
也真难为了‘雾’的一帮大厨们,这神经半夜,被纪斯年全都搜罗起来。
“我好困,我只想睡觉。”
许则匀回头看她,确实,怎么感觉一个晚上的奔波,知意的脸又小了一圈。
婴儿肥都折腾没了,只剩下机灵灵的两只大眼睛。但这会儿也失去了神采,眼眶下面露出两片可怜的乌青。
许则匀把强七从隔壁叫过来:“先送小姐回家。”
知意站起来,拎着包和纪斯年说了一声“再见,斯年哥哥。”
然后莫名的,许则匀脸上经常浮现的那种玩味的笑,转移到了纪斯年脸上。
他很少见的,拖着长音,眼光瞟着许则匀说:“再~见~”
许则匀拉着知意往门外走,扭头给纪斯年来了句:“闭嘴吧你。”
结果纪斯年完全没有闭嘴,反而也站起身,轻声喊:“腓腓。”
知意有些惊讶的回头,印象中,她小时候这个邻居哥哥这样喊过她。长大后,从来没听到过纪斯年叫她的小名。
许则匀比她回头更快,传给纪斯年一个警告的眼神。
“什么事都不用怕,纪氏旗下的媒体和艺人都随你调遣。”纪斯年这话说得清淡,但知意明显感觉许则匀身上炸出的那一身刺猬似的小刺,又温顺起来。
但是她不太明白,她用纪氏的媒体和艺人做什么?
从某些方面,他们甚至是竞争的关系。
虽然‘星光娱乐’和‘纪年传媒’一直是友商,但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知意慢悠悠,由着许则匀把她一路牵到车上,问出这个问题。
但许则匀毫不在意,只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清凉的吻。
他心情好,语调也轻快:“到时候就知道了。今天回‘东华’吧?你的小熊在那儿。”
她很困,在哪都行。
点了点头,陷入车座。
……
许则匀再折回包厢,坐下点燃一根香烟,颇有些郁闷:“能不能别再让腓腓叫你‘斯年哥哥’。”
纪斯年觉得好笑,这是安保巨无霸‘中保特卫’的老板吗?
这是那个只身战歹徒,能徒步穿越玉南原始森林,号称‘人肉指南针’的许则匀吗?
他没打算给许则匀留面子:“这都吃醋?以后有你受的。”
伸手把玩许则匀的火机。
许则匀竟不恼,左手夹着烟,任猩红火点向下蔓延,右手拿着筷子埋头一顿猛吃。
完毕,抬起头,纸巾优雅痞帅擦擦嘴巴:“听着别扭。”
“她不就我一个哥哥吗?”许则匀一脸真诚。
纪斯年眉梢跳了一下:“你确定,你是哥哥?”
许则匀把猩红放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白色带着焦香的尼古丁厌恶从他劲挺的鼻梁下冒散出来。
唇角叼着香烟,整个人又痞又魅。
他从精美的盒子里抽出一根,极细,递给纪斯年。
纪斯年的手掌抵着桌沿,摆了摆,拒绝。
许则匀弓着腰,蓦然抬头,玩味的笑容又回到他脸上:“施施管得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