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信的房门被封上之后,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七个人的房间。
谁也不知道今天或是明天,下一个被封死在其中的又会是谁。
白术从一楼开始数,一直数到他们所在的层数,一共九层。
而从一楼的四条走廊开始,一直到八楼结束,全都是这种被封死的铁皮门。
虽然有几间房间处于拐角,被面墙所遮挡,白术只能扶着栏杆尽量的往外凑着看,也能看见一点铁皮的边角,无一间例外。
等他从栏杆上下来,就见身后站着的纪长野冲他微微挑眉。
白术摸不着头脑,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
“原来你一开始就是在看这个?我还误以为你要跳楼!”
纪长野刚到这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里的诡异所在。
但那时的白术不知道,现在才发觉如此细思极恐。
“看来九层楼的规则都是一样的,还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最后的闭环….”
“可惜我们没有钥匙下不去,不然还能多找找其他线索。”
白术看向纪长野,挺想听听他有什么想法。
纪长野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开口道:
“已知的信息有限,还是要等。”
等即死的规则变得清晰,等王婆自己露出马脚,等迷雾散去露出真容。
白术和纪长野是最后赶来祠堂上香的,没见到其他人,只有郑菀卿懒散的依靠着栏杆正在吞云吐雾。
“郑小姐?”
“其他人都上过香了吗?”
见她和老沙分开,白术心里有几分好奇,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郑菀卿瞥了他们一眼,答道:
“那个开出租车的,这次上的香挺不吉利,好像是去找姓赵的了。”
“我怕他们动起手来没轻没重,让老沙先过去看看。”
“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白术明显一愣,赵勉昨天上香的香灰也是黑色的,谢信死了,但他却完好无损,一点事也没有。
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黄良此刻去找赵勉的动机不纯。
郑菀卿八成是特意留在这里等他们的,不知道是真的出于关心,还是别的目的。
好似看出白术的心思一般,郑菀卿轻笑了一声,将烟头踩灭。
“白先生你别多想,我在这等你们,是因为王婆说所有人上完香才能有饭吃。”
说到这,郑菀卿有些奇怪的问道:
“难道你们一点都不饿吗?”
被她这么一说,白术才忽而感觉到肚子空荡的难受。
也许是刚到这里难以适应,神经一直紧绷着没有松懈过,饥饿感就变得没那么明显了。
见白术为了掩饰尴尬,笑了笑便进了祠堂,直至看不见人,郑菀卿的目光才慢慢挪了回来。
她发现纪长野在看她,那种并非审视、也并非揣测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
好似穿透了她的皮囊,不知在看什么的眼神,莫名的令人感到有些不适。
好在白术很快就出来了,两人不用再独处,郑菀卿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纪长野进去之后,郑菀卿便将目光重新放在了白术的身上,试探性的问道:
“白先生,香….上的安全吧?”
白术抬头看向她,反应虽慢了一秒,但还算自然的接上了话。
“还行,郑小姐你知道王婆去哪了吗?”
郑菀卿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回答道:
“我不知道,应该在食堂给我们做饭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术说:“我有些问题想问问她,信上不是说如果我们求助于邻居,邻居也未必会拒绝我们的吗?”
听他这么一说,郑菀卿不免觉得他单纯的实在是让人想笑。
信纸上确实提起过邻居们,也说过邻居们心地善良,未必会拒绝他们的请求。
但这里除了他们和王婆,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称得上是邻居的人了。
由此可见,信上的话未必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随着时间的更迭,所谓的邻居们恐怕早就死的不能再透,化为鬼魂了。
他们是活人,在这种诡异的世界中,鬼不来索命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帮呢?
不过是信上用以误导人的假信息罢了,只有像白术这样的萌新才会相信。
虽然郑菀卿心里是这般想的,但她没有对白术道出这些,只是微微一笑道:
“要是等会在食堂见到王婆,你也许可以问问。”
白术点点头,也笑了一下:
“好的。”
这时,纪长野从祠堂里面出来了。
见状,郑菀卿也不愿过多逗留,转身朝食堂走去。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纪长野问道。
白术摇摇头,回道:
“没什么,她想套我的话来着…..”
“对了。”白术忽而想起更重要的事情来,看向纪长野的眼神不似刚刚那么淡定了:
“你上香的香灰是什么颜色?我的香灰变黑了,是不是因为陈小姐?”
白术刚刚上香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一闪而过陈紫萍被封死在门内的凄惨场景。
随后插入香炉的香,燃烧成了黑色。
白术心里瞬时咯噔一声,心想着自己估计要活不过今晚了。
但人到了危机关头,往往脑子都格外的好使。
他和黄良一样,都想到了那夜平安无事的赵勉。
而赵勉能幸免于难的原因,十之八九就是他无意间瞥到的那串没有了光泽的佛珠。
等用过餐后,他要找个机会问问赵勉。
白术虽然表面看上去还算镇定,其实心里怕的不行,也就只能在郑菀卿面前装一小会儿。
在纪长野的面前瞬间破了功,双手抱于胸前心慌的来回踱步。
这事最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就要和赵勉一样,不死也得惹上一身的麻烦。
纪长野见他这副胆怯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怕什么?我跟你一样,都是黑色的香灰。”
白术震惊的两个眼珠子瞪得老圆,“真的假的?你不会为了安慰我骗我的吧?”
见纪长野还笑,白术更不能理解了。
“我的老天爷,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吗?你还笑?!”
白术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听这语气算是够激动的了。
纪长野顿时不笑了,抿了抿唇道:
“先去吃饭吧。”
五分钟之后,两人来到了北走廊的食堂。
除了他们,其余五人都在这了。
白术没看见王婆的身影,倒是瞧见坐在左上角的赵勉,嘴角明显青了一块。
他和孙向晓共用一张桌子,但两人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饭菜。
比他们快不少的郑菀卿正坐在老沙的对面,筷子戳着米饭,只有黄良一个人一张桌子。
瞧见他们来了,五人同一时间抬起头,却并无一人说话。
对于他们的冷漠,短短不到两日,白术竟然有几分习惯了。
食堂的右手边比昨天多出来一张长桌,上面摆了一大桶米饭,几个餐碟,还有好几道肉菜,没有素食。
白术取了碟子,却停在那几道肉菜跟前犯了愁。
这几道肉菜都看不出来是用什么肉制作的,炖烂的肉很碎很杂,带着一股浓浓的腥味。
里面的汤汤水水也烧的很油很粘稠,白术想了想,还是决定干吃白米饭吧。
他打好了饭,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下,很快纪长野也端着只盛了白米饭的盘子过来了。
坐在他们左手边的黄良瞧见了,忍不住咧嘴笑。
“只吃白米饭不觉得噎的慌吗?”
白术没理他,低着头吃自己的。
黄良觉得没趣,又扒拉一大口肉塞进嘴里,看上去吃的很香,满脸的享受。
一旁的孙向晓瞧见了,尝试性的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很快被恶心的吐了出来。
这时,赵勉吃好了,站起身去倒剩饭,餐盘里剩的一大半都是没动过的肉菜。
黄良盯着他看了一眼,表情闪过一丝不屑,也起身站了起来,去倒剩饭。
原本要走的赵勉,在瞧见身后站着的人是黄良时,脸色一僵,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黄良有些遗憾的伸了伸懒腰,忽而表情一变,猛地弯起腰干呕起来。
“呕——!呕呕——!咳咳、咳呕——”
听到声音的白术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黄良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嘴巴张的很大,大到足够一个手掌塞进去。
事实上,黄良也这样做了,他的右手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大团黑色的头发,并十分吃力的往外扯。
头发却源源不断,拉扯不完,黄良的干呕声刺激的在场所有人的胃部都不舒服。
孙向晓是第一个忍不住冲出去吐的,他才吃过一块恶心的肉块,那股子腥臭味一直在口腔里散不去。
然而黄良嘴里的头发还没有拉扯完,他整个人因缺氧而跪倒在地,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两只手拼命的拉扯嗓子眼里的头发。
干呕声也变成了更为诡异的“嗬嗬”声,就像是…..一个女人的轻笑。
眼见着黄良就要暴毙在他们的眼前,忽然他的身体猛烈地一抽,又是一大团头发从口中被拽出。
黄良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是汗。
他虽然疲惫至极,但眼睛却并不安分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多少带着几分怨气。
就在这时,孙向晓突然踉踉跄跄的跑了回来,满脸惊恐的大喊道:
“尸体!尸体没了!”
“那个谁、楼下!那个谁的尸体不见了!”
众人沉默。
显然,陈紫萍的尸体被王婆神不知鬼不觉中拖了上来,做成了今天的肉菜。
向来重荤的白术低头看了看自己盘里的米饭,顿时感到无比庆幸今天的选择。
不过场面发展到这一步,这白米饭就算再无辜,也实在是吃不下了。
黄良从地上爬起来,气的一脚将长桌上的肉菜踹翻在地。
“妈的!你死了还想害我?幸亏老子命大!”
地上被他扯出来的头发足足有三四米长,弯曲着的,纠缠成一团。
白术定晴看了看,总觉得不太像陈紫萍的头发。
陈紫萍染过发,发顶那块偏黄,但这一堆头发只是浓重的黑色。
更何况,黄良所吃的肉菜里面,也没有头发。
但他在拉扯的过程中,那些头发像是凭空从食管里面长出来的一样,拉扯不尽。
“王婆为什么要给我们吃这些东西?难道……信上说的信息是假的?!”
孙向晓脸色发白,实在是有些情绪崩溃。
没人接他的话,只有在一旁的黄良反复清着嗓子,看表情好像喉咙很不舒服的样子。
“这才第二天,急有什么用?”
郑菀卿站起身来,将餐盘倒掉,瞥了孙向晓一眼。
“按照提示上去做,多等等总归没有错。”
“没有错?”纪长野突然开口。
郑菀卿一愣,忍不住皱起眉,大家的视线都投了过去。
“真要坐以待毙,迟早会被封死在这里。”
这话纪长野说的不冷不淡,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见大家明显将他的话听了进去,郑菀卿无所谓的笑笑。
“虽然你是新人,但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的一句新人,很快又将其余人拉回到了摇摆不定的状态中。
一个从未经历过的新人,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信谁的听谁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一顿餐用过之后,没过一会儿,天色便有暗下去的趋势。
这里的时间流逝不正常,原本想要找赵勉问一问状况的白术,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赵勉一直跟在孙向晓的身边,好似有意在避开其他人。
天迅速的黑沉了下去,白术心里顿时没了底。
关好房门,白术爬上床躺好,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也不知道在这死寂般的黑暗里等了多久,隔壁左手边忽然传来似有似无的走动声。
白术当即呼吸一窒,那是纪长野所在的房间!
越是黑暗寂静的环境,人的听觉就越发的灵敏。
白术听着隔壁的走动声越发的急促,还伴随着某种诡异的喘息声,很沉很重。
但纪长野一直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渐渐消失,又归于寂静。
白术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却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咚!”
“咚!”
“咚!”
这次敲响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术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