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共在客栈里住了三天。
早上醒来,金『摸』了『摸』她的额头,察觉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便把人叫起来继续赶路。
赵初心磨磨蹭蹭的把衣服穿上,听着一旁悉悉索索的响动,她不悦的说:“我不会跑了。”
他抬起眼睛,随后又低下头拾起地上的粗绳,看样子并不相信她的话。
赵初心恼火:“不准再绑着我!”
他不理她,径自朝她走来。
纤细的手腕很快就被绑上,他耐心的打出一个漂亮的绳结,转身去收拾她的行李。
脚步刚迈出去,后背便被一团绳索砸了个正着。
赵初心三两下把绳结解开,目光冰冷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嘲讽。
哪怕失去元丹,她也不至于被这些凡尘俗物困住,之前乖乖任他绑着,不过是想得到他的信任罢了,如今她既然不打算逃跑,就没有与他伪装的必要。
阿金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我不会逃走。”她别过眼,冷哼一声,“你再用这鬼东西绑着我,我就……”
“你怎样?”阿金唇角微勾,笑中透出一丝戏谑。
赵初心抿着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望着他,三界之中,哪怕是天神也会有弱点,何况这只老粽子。
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细心,一定能找出来。
他逗她上了瘾:“你要怎样?”
他喜欢她气急败坏,拿他毫无办法的样子,那一副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比平日冷冰冰,一言不发的时候有趣多了。
一个枕头凌空飞来,他稳稳接住。
阳光下,他笑得十分绚烂,可这让人目眩的笑容,落在赵初心里却是十足的可恨!
他们投宿的地方叫做朱阳镇,小镇靠山靠海,风景怡人。
吃过早餐,他们继续赶路。
马蹄踏过青石阶梯。
赵初心低下头,望了眼走在前方的阿金:“我们要去哪里?”
她一只以为他要把自己带回石洞,可行走的路线却不是回平安村的方向。
阿金头也不回:“龙洲城。”
赵初心起初愣住,随即狠狠一咬牙。
她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是自己走漏了行踪。
*
黄大汉是土匪出身,早年在东北的时候,也算混得风生水起。怪只怪他野心太大,反了上级出来自立门户,甚至还想打去北京当总统。
那段时间他风头正劲,他的前顶头上司看急了眼,一直想弄死他,后来收买他的军师,带着他两个师的人跑了。
手里没枪没炮还不得人心,于是一群人同仇敌忾,围起来把他当落水狗打。
那个月,全世界都以为他要完蛋,他也认为自己离死不远,谁知他命不该绝,从天上落下一只金眼妖怪,帮着他直接打回民县,然后一路南下,夺了龙洲城……
他看着手里的军队从几百扩张到几千,然后几万、几十万,黄大汉做梦都要笑醒。
可等他笑够以后不得不意识到一点,这只金眼怪物哪怕言行举止与人类再相似,他到底是个怪物。
他曾经在自己亲信手里吃过亏,人都信不过,何况是个怪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现在能帮着他,搞不好一转身就能反了他。
黄大汉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总指望阿金,而且养兵也是个烧钱的玩意,他要想在南方站稳脚跟,就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于是他秘密派人,请来了日本大使山田勇。
山田勇这次来龙洲成,身旁还跟着一位穿着狩衣,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阴阳师。
黄大汉忽悠女人厉害,忽悠男人其实更厉害,一番奉承话下来,山田勇答应他,大日本帝国会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不仅如此,还会额外提供金钱与物资,不过条件是必须允许他们开采民县背后的森林。
黄大汉一听就明白了,日本人开采森林是假,挖金矿才是真。
这等于出卖国家森林利益。
山田勇见他面『色』犹豫,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阴阳师,直接把话说明了。
这位鹤田清明先生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大师,不仅法力高强,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只要你黄大汉肯放行,他说不定能让你重新站起来。
黄大汉看一眼身下的轮椅,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山田勇这一番话可谓是点中他的死『穴』,正当他要点头的时候,一个小兵急匆匆的跑进来。
“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金已经出现在门边,赵初心安静的跟在他身后,黄大汉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起初一愣,顾不得还有贵客在场,指着她怒斥:“妖女!我要杀了你!”
这丫头看上去瘦瘦小小,却没想到如此狠毒,居然『操』控他手底下的士兵对他进行围堵,他命硬死不掉,但这辈子也别指望能站起来。
黄大汉的枪已经掏出来了,却在瞥到金眼中的不悦时,又收了回去。
“金哥,这个妖女,不,赵静就是赵初心?!”
见他点头,黄大汉气得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其实他一直有派人在外头找,可找了十几二十个赵初心,一个一个的抓回来都没一个准,他做梦也想不到,荣城李府的表小姐赵静就是赵初心!
移开视线,他发现这妖女在对他笑。
赵初心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气:“你居然没死。”
一副怪可惜的口吻。
妈、了、个、巴、子。
黄大汉握着枪柄的手不停抖,这臭娘们,真想朝她那两个黑窟窿来一枪,可她是金爷的人,现阶段他还不能和他撕破脸。
黄大汉忍了又忍,最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金哥,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累了吧,你们先回房休息,晚点再替你洗尘!”
金点点头,他对那两个叽里咕噜的日本人没兴趣,越过他们便想走。
可他没兴趣,赵初心却有兴趣。
不过是匆匆一瞥,她看到鹤田清明别在腰间的黑『色』短刀。
那看起来不过是把普通的刀,但在鞘的部分,却刻有许多古怪的符咒。
一只小手扯上他的袖子,阿金徐徐垂眼,金『色』的瞳子里映出她的身影。
“我要那把刀。”她嗓音稚嫩,此刻和他说话,竟然透着点撒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