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经常下雨,进入小镇的路面有些湿滑。
石板的缝隙间,和石块垒起来的墙体都长满了青苔。
在贝栗扫视着四周的同时,亚舍拉轻轻划了一下指尖,那辆黑沉沉的马车连同四匹黑色的马都消失了。
一道闪电在两人身后的天空亮起,随后是滚滚的沉闷的雷声。
亚舍拉回头神情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向小镇里走去。
“只是打个通信。”
贝栗走在他身后,抓着冰冷的指尖说:“打完就给你。”
亚舍拉将头转过来,勾唇缓缓地说:
“我现在不想听你的条件。”
贝栗微微恼怒,想瞪他一眼,但是他现在能看得见,所以她只能恼怒地低下头。
刚走进小镇里,天空就开始下起雨来。
冷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带着寒意一起。
豆大的雨水落在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下雨了。”
她提醒亚舍拉。
后者轻轻点头。
“我知道。”
“……”
贝栗暗暗试了几次兽化,但是都没有成功。
亚舍拉不知道对她设下了什么禁制。
她感知了一下魔力,发现魔力池里明明存有魔力,可就是无法使用。
“放弃吧。”
亚舍拉微微侧头,勾着唇角静静斜睨了她一眼。
“在我身边,你不需要那些东西,包括魔力。”
说完,他继续牵着她向前走。
“……”
——但是大哥,你倒是变一把伞出来遮遮雨啊……
虽然这个小镇的路很窄小,他们的马车没办法行驶进来,但是施展魔法用一片黑雾遮雨,总可以吧?
小镇的街道狭窄且泥泞。
两边是简陋、陈旧的建筑,墙壁上挂满喜水的蔓藤,叶片宽厚,颜色深绿。
雨水砸在叶片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贝栗抬头看了看天空。
手链的事已经被她暂时放到一边。
因为雨越下越大,她的头发和黑羽礼裙都被淋湿了。
轻盈柔亮的黑羽毛被雨水打湿后,结成一条条……她现在就是一只落水的乌鸦。
“让我淋雨也是你的惩罚之一吗?”
她抹了抹脸上的水,语气愤愤地问道。
“这倒不是。”
亚舍拉回头看了她一眼,雨珠顺着雕塑般的脸滑落,他毫不在意。
唇角的弧度,反而因为愉悦加深了些。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淋雨而已。”
他轻声道。
道路两旁的屋檐下站着躲雨的平民还有半兽人,正在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贝栗仿佛可以从那些人的眼神里看到‘噢……两个怪胎’几个字。
仔细想想,在这些人眼中,看到的亚舍拉应该是少年形态。
穿着相似礼服的两个贵族,在僻壤的小镇里淋雨。
嗯……确实是两个怪胎。
她无奈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默默地跟在银发黑袍的男人身后。
雨水变得密集,不断落在脸上。
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将头低下来,跟着亚舍拉牵引的方向走。
……
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小镇唯一的旅舍门口。
旅舍的招牌裹着一层绿泥和青苔,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
贝栗抬眼望着旅舍,心中想着看来他们今晚要在这里住下了。
亚舍拉牵着她进到旅舍里。
在白天,旅舍里仍有些昏暗,全靠壁炉燃烧的柴火照明,也稍微驱散了一些她身上的寒意。
前台的店员看到他们两人的瞬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然后店员开口,说了一串陌生的话语。
贝栗没听懂,困惑地轻蹙起眉头。
店员注意到她的表情,正打算将语言切换成其他国度流通的语言,少女身边戴着半面具的少年先一步开口,用流利自然的瑙泽语回答。
“是的,住店,订一间房,最好的那间。”
店员点头,很快拿出房间钥匙,说了一句简短的话语,同时用手势比了个‘三’。
也许是三楼。
贝栗猜。
亚舍拉拿过钥匙,拉着她走上楼梯,来到三楼的房间门口,打开房门。
房间里有一张铺垫干净的床,一张略微陈旧的桌子,还有壁炉和柴火。
布置得很简陋,但是比血咒小镇的旅舍好多了。
关上门后,亚舍拉松开她的手来到窗边,看了看窗外密集的雨点和白蒙蒙的雾气,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片刻,他转过身来。
看到她还站在门口,唇角微微上扬,偏着头问:
“怎么还站着。”
雨水顺着身上的黑羽礼裙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阴影。
贝栗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
她想到和亚舍拉待在一个房间里或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噢,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何况他没有躯干。
咽了咽喉咙,她扫了一眼房间,看到浴室的位置后,朝浴室走去。
“我去洗澡。”
她平静从容地说。
此刻,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她身体有些冰凉。
她现在急需要暖暖身体。
亚舍拉的眼睫轻轻垂了垂,勾着唇没有说话。
贝栗走进浴室。
浴室里有一扇通气的小窗户,半掩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滴和冷风落在窗户上,发出石子掉落般噼里啪啦的声响。
贝栗看了那扇小窗户一眼,轻轻阖眸,又试着兽化,但还是没有成功。
贝栗只能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随后,向后伸手,想将身上那条黑羽裙脱下来。
但是背后长长的绑带……
正笨拙地解着绑带,身后,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为她解开黑色绸带。
“嗯……谢谢……”
贝栗下意识地说,但是谢到一半又突然反应过来——亚舍拉已经拿回眼睛了。
他能看见,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肩膀微微一僵,抓住他解绑带的手。
“等一下……我可以自己来。”
“怎么了?”
亚舍拉稍稍弯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没事的,之前是你帮我洗澡,这次换我来帮你。”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解下黑羽裙背后的绑带。
被雨水打湿的裙子落下来。
然后,冰冷的掌心轻轻推着她的脊背,将她推进浴室里。
亚舍拉跟着一起走进来。
贝栗转身背对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在心里催眠自己:
他只是一只羊。他只是一只羊。他只是一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