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璀初次见周从敦,虽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能做到那种程度,周从敦作为冯云述相交多年的旧友,关璀到底多放心了些。
作为永州的别驾从事史,即便他本人力微做不了什么,但只要能报之州府,对于关璀来说,已经是她能尽的最大的努力了。
当日下午,在院子里吃了午饭,关璀抓着从冯云述那里借来的什么书进去屋子里休息,会景也打算收拾了碗碟再出门打点些行李车马方便后面回蜀中或者阆中的,却不想竟然又来了不速之客。
来敲门的是冯云述家中的一个仆从,身后还跟着两个武侯铺兵士打扮的健硕男子。
会景一开门瞧见这架势有些诧异,他是认得冯云述家中的那个仆从的,还当是冯云述有什么话让他来传:“可是冯郎君有什么事情要与娘子说的?”
那仆从道:“这两位武侯,是来寻你们的,说是为着前几日客舍失火的事情,想来问你们一些情况的。我家郎君方才陪着新夫人一道回门去了,并不在家。所以我便擅自做主,引这两位武侯来见你们了。”
“那便请先进来吧。”会景略让开门,让人进来,又道,“我家小娘子身体不适,不便见人,你们有什么话只管问我便是。”
那两个武侯倒也好说话,并没有执意要见关璀,只在院子里站着,与会景说话。
那两人倒也没问什么刁钻的问题,不过是打听了两人那日入住客舍的时间,又问会景当夜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没有看到火势从哪里起来的云云。
会景仔细地想了想,道:“我们当时要了两个相邻的屋子,恰在那客舍院子北边一排,那北边一排有五个相邻的屋子。我住的最东边临街一间,我家小娘子住在隔壁屋子,仔细一想,那火势大约是从再西边的屋子起来的。”
“西边第几间?”其中一人问道。
“就是最西边的那间。”会景再一想,确认没错。
“你确定没记错?”那人还是怀疑。
“没记错,我夜里起来去茅房,茅房在西南角,恰对着北边那排屋子,我还能看错?而且我记得那间屋子西边是个简陋的葡萄架子,那葡萄架子下面就是通向后院的一条小路。”会景肯定道,“我当时看见西边那屋子火起的时候,那火势并不大,我便在院子里叫了几声,提醒客舍里的人。但因为我家小娘子当时还在屋子里,我并没空顾及那许多,只得先去救我们家小娘子出来……”
会景的话突然停住,他想起了一个先前自己并未注意到的异常。
“敢问那日客舍死亡几人?死去的人所住的屋子大约集中在哪几间屋舍?”会景问。
那两人似乎觉得不方便说,并未回答。
会景惯常于察言观色,也没追问,只道:“我并非是刻意想打听些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异常,本想着你们能告知些消息,以佐证我的判断的。”
“你想起什么异常?速速说来。”其中一人追问。
“我怀疑我夜里起夜时看到的西边的那处火势并不是最初的起火点。”会景斟酌着言辞,“我在院子中喊人的时候其实已经见了比较大的烟气了,只是当时着急,便只当那些浓烟便是西边的火起带出来的。但是我当时去敲我家小娘子所居的那间屋子时,隔着门便瞧见屋内有浓厚烟气,若是从西边烧过来,隔着两间屋子烟气断然不可能走得那么快。我当时将门撬开之后,屋子里火势已经起来了,我不清楚当时西边两间烧得什么样子,但是我想起来当时我家小娘子住的那间屋子,火是从后面先烧透过来的。”
“你说得没错。”其中一个武侯松了话,透露了点消息,“你们所住的那一排屋子北边尚且有五六间房舍,火灾中死去的人也大多是住在那几间的,所以想来,火势该是从后边烧起来的。”
“是的,火烧得很快。我进去屋子的时候北面的墙似乎已经烧透,将将烧上屋梁,那两日晚上的风不大不小将那火烧得更旺,屋子里什么也看不清。我将我家小娘子叫起来时,屋梁已经塌了一半,而西边的墙壁还没有烧透。待我们出去时,反而是门框处先着了火。所以西边的那处起火点所带的火势,应该是慢了些的。”会景越想越发觉得笃定。
那两个武侯听言,其中一人略作记录,另一人又问了些细节,方才离开。
会景送了人出去,进去屋子里寻关璀,将方才与那两个武侯的对话一丝不差地说给关璀,将自己的推测也说了。
到最后才迟疑道:“这起火我怎么觉着是冲着咱们俩来的呢?”
关璀难得地没有怼他,虽然一切也只是会景的推测,但是不知怎的她也有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但是……若真的想对我们出手,直接放火烧我那屋子不是更快?我那屋子临街,不是更方便么?”会景见她沉默,又说出自己的怀疑。
“你当坊间那些武侯们每天晚上是遛着弯儿玩儿的么?”关璀看他一眼,甚是嫌弃,又道,“自内而起终究方便些,也可略遮掩外面武侯的耳目,所以我推测这起有预谋的放火,放火的人必定当日也是在那间客舍里的。”
“对呀。”会景一拍巴掌,“让官府的人去查查当日入住客舍的所有人的记录不就清楚了么?”
“你以为官府的人没有想到?”关璀道,“不然你以为今日那两个武侯来见我们是为着什么?”
“他们查到我们身上来?”会景震惊,略一想想,又觉得有些担忧,“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能出什么事情?若真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也已经逃过一命,难道在如今这风口下,那些人还能再追着我们放一把火?”关璀倒是没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她又道,“而且我觉得放火的人约莫着也快落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