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原来是这样一个引法?
崔寄这人谋略深沉如此,也当真可怕。
自从潭州城出来之后,便未曾收到潭州那边的消息。
但崔寄先前攻占潭州北城门,但他身边不过就只有三百余人,就算各个以一当十,也不可能仅靠着这三百余人就彻底占据潭州城。况且城中有先前的万余随风军兵力,如今这里又将有一股七千余人的随风军势力往潭州北城方向包抄,若崔寄不能及时撤离,这前后夹击的势力显然便是要困死他的打算。
棋局已经开始明朗,但将自己作为棋子的棋手,如何毫发无伤地顺利抽身呢?
关璀有些担忧,但想起那日崔寄说起的那些话时,语气轻松态度随意,显然是早有安排,想必前来增援的衡阳军早已蓄势待发。
这般想来,好像一切都在崔寄的计划之中,自己倒也不必白白操心了。
只是那日临走了崔寄交代的那句话,让她发现任何异常,收到任何不对劲的消息都尽量避开邵州,绕路而行。但此时这样的情况,算不算是异常呢?
关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照崔寄的话行事,大约更保险一些。
于是关璀安排了两人前往州县报知这里几具尸体的情况,请州县过来安置处理,而余下的人便继续上路绕邵州离开。
然而事情并未如关璀想象的那般顺利,她们刚出发没多久,便有人拦住了他们的路。
来人身形挺拔,一人一马挡在官道中间,衣着低调朴素,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
出来查看情况的贺槐娘看到来人有一瞬间的错愕,那人却已经开口:“请见娘子。”
槐娘没说话,进去车里请示,不多时关璀便挑开车帘出来。
看到来人的关璀,似乎没有觉得惊讶,而是道:“昨夜的消息也是你送来的?”
那人点头,连帷帽也不曾摘,迅速地又将另一个加了花押封印的竹筒子递过去。
关璀接到手里,看着他:“你为何还在?”
她这话问得突兀,听起来好像是问他为什么还不走,但那人却知道她的意思。
他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帷帽也没有拿下,而是快速比划了几个手势:“是先生的意思,我只做娘子耳目……如今只剩我。”
关璀确实没想到自家祖父还留着这么一手,但看他话里意思,大概是祖父只为自己留了这一线探听消息的渠道。
她一时感慨,祖父为自己谋划之多。
而那人又指了指关璀手里的消息,继续比划道:“永州危急,恐有大战,我还需立刻赶去永州,请娘子与夫人尽快返回阆中。”
他说完便复匆匆离开。
而关璀方才见他手语里的意思,“永州危急”,不免头皮一麻。
永州有永州军,旁边衡州还有衡阳军,怎会有危急之说?莫非道州的随风军有了什么动作?
关璀迅速拆开竹筒,从里面倒出字条,打开后果然是关于永州的消息。
昨日午后,驻守道州的随风军突然举几乎全部兵力攻打永州,永州军兵力远比不上道州的数万随风军,于是衡阳军主将吕实亲率一半衡阳军兵力前往永州增援。由此,永州军与衡阳军成犄角之势,一时双方势均力敌,各自僵持。
原本以为这样僵持的局势,至少也要坚持个几天才会有分明,毕竟一半的衡阳军的兵力和永州军的兵力加起来,也还不到这队随风军主力的人数。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昨夜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余下的万余衡阳军,竟然从天而降般自随风军后侧方包抄,由此三方夹击。至今晨时,随风军三万人马被打散,近万人被剿被俘,余下的不足两万人不得已只能照旧退居道州。
关璀在字条上“衡阳军援军万余人”几个字上落了许久,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
衡阳军统共就两万余人,除了刚开始与永州军互为犄角的一万余人,剩下的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人,这这消息上面增援包抄的万余衡阳军,显然便是关璀最初预计的应该虽崔寄出现在潭州的兵力。
但此时这万余人既然增援永州,那便意味着此时身在潭州的崔寄身边除了他带过去的那几百人,根本就没有援军可用。
他这是在做什么?!
关璀一瞬间觉得脸都白了。
潭州的万余随风军,还有刚刚过去的七千余兵力,加起来也有两万人了。他崔寄再怎么被世人渲染得天人之姿,还真当自己是神人了么?妄图以三百人对两万人?
关璀将那字条撕碎,匆匆进了马车。
贺蕤一向不多干涉她的事情,所以方才来人说要见关璀,她便未曾露面未曾出声,但当下见她脸色不好神情不对,便不免关切地问了一两句:“发生了何事了?”
“阿娘。”关璀摸了摸膝间藏着的匕首,正色道,“阿娘你们继续绕开邵州,往北,不要停留直接回阆中。我要先离开一段时间,我会尽快赶上你们的。”
贺蕤摸不着头脑:“你要做什么去?”
关璀一边去掏随身的包袱,一边道:“我要去趟邵州。”
贺蕤还未来得及追问她缘由,关璀便又匆匆开口:“衡阳军没有到潭州,而是增援永州去了,如今的潭州城又随风军的两万兵马前后夹击,崔先生被困潭州,若无援军,他纵有通天之力,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是你能做什么?你要去邵州做什么?”贺蕤也有些焦急,她知道关璀一向主意大,但这种刀兵之事,她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邵州有邵州军。”关璀将包袱里用不着的东西都丢下,只留下些轻便必要的东西,快速背到身上。
关璀只丢下这一句,也未多做解释,但贺蕤却明白,她这是想要将消息送去邵州,调得邵州军支援潭州,相助崔寄。
她不知道关璀是何处来的这般的意气,纵然有心想劝,但想起她的那个身份,却觉得好像自己也没有立场去劝了。
见阿娘欲言又止的神情,关璀却笑道:“阿娘,即便我与他们从无关系,这一趟我也必须得去,崔寄于大渊而言,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