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一个老太医蹒跚的走了进来,众人皆是上前见礼,那老太医也不敢拿大,恭敬的回了一圈礼。说破天他也就是个没有根基的太医罢了,虽说挂着御医的名号,但也不至于在世家地盘上拿乔不是?
“老朽姓王,诸位叫我王郎中就是,太医太医的叫的太生分了。”
“诶~怎能如此无礼呢,王太医,某家崔昊,原为崔氏家主,如今也退下来了,算是闲云野鹤一个,若是不嫌弃的话,我称一声王兄如何?”
“哎呀,那怎么使得?老朽也不过是个陛下豢养的郎中罢了,崔大人捧杀我也。”
“就这么定了,就是个称呼罢了,王兄不必多礼,还是给我家儿媳看看吧,我等……有些心急,自行用了药,也不知道是否正确,还请王兄给掌掌眼。”
“诶,诶,老朽这就上前查看。”
从对话中看来,世家的身份对老王太医还是很有威慑的,言辞之中充满了恭敬,甚至比在宫廷中更拘谨了几分。
老王太医走到卧榻前方,看着斑斑血迹的床单,又看看病人露着点点桃花的屁股,一时有些摸不清情况,不是说在外面遇刺的吗?原来是在卧榻之上中了兵刃!
老王组织了一下语音,说道:“这位贵妇是伤了臀部?还是两处伤口?尾椎之处看来颇为严重呀,也不知道是否伤了筋脉。”
众人都是抬头望天,仿佛欣赏天花板上的油彩一般,也不知道匠人涂抹的是否均匀,好像有些瑕疵吧?
老太君更是心虚的退至众人身后,摆弄着自己的拐杖,看看做工是否良好。
崔庭恩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我夫人是伤了小腹,我把她翻个身你再看。”原来众人方才为了施针方便,将崔家主母屁股冲外了,伤口此时面向墙壁,才让老王太医有此误会的,吧?
“哦,原来如此,想必外面这伤口是贵府上的人施针所致吧?唉!太孟浪了,太医院目前收到的套针还是太过粗糙了,这下针的方式讲究的颇多,不仅要求直进直出,免得形成了新创,而且下针手法也自有一套口诀心法在内,寻常人是使不了的。”
崔庭旭对着儿子挤眉弄眼,悄声说道:“我就说有口诀的吧?偏生你还如此孟浪,现眼了吧?”
崔尧内心一阵郁闷,这也没人给我说呀,谁知道同样是打针,唐人还能因地制宜的开发出配套的手法来着?说到底不还是工艺水平不达标吗?不过我也有些小错,经验主意要不得呀,下回注意。
老太医说罢,坐在床头,伸手从病人屁股上沾了点血迹,熟稔的放在嘴里品尝,品咂了两下,说道:“还好,效果是起到了,只是病人的感染明显没那么重呀,为何还要上这虎狼之药?嗯?不对,有大蒜的味道,贵府中有懂的我太医院几年前的急救秘方?”
说到这里,老太医拍拍脑袋说道:“我倒是忘了贵府中小公子在随着……在宫内上值,如此就说的通了。”
众人都是莫名其妙,这老头在说些什么?什么时候看病是用口舌尝人家血液了?是在说昨晚的大蒜素起作用了,不需要这宫廷秘药了吗?
老太医又自顾自的说道:“寻常人没有‘抗体’,大蒜素足以应对了,且老夫看着病人恢复的还算良好,再过几日也就差不多能下地走动了。”
说罢又用手指探了探尾椎的地方,又照着膝盖敲了敲,说道:“这里有些轻微的骨裂,索幸没有伤着‘神经’,如此的话,需要在榻上再多歇息十日,注意不要仰卧,要趴着……”
老太医说到此处,又看向小腹的伤口说道:“还是侧身躺着吧,记得勤翻身,不要压着前后的伤口。”
众人都有些汗颜,这主母真是太难了,受个伤搞的自己四面楚歌的。
崔昊迟疑的问道:“王兄,什么是抗体?神经又是什么?老夫也算是看过几本医书,怎么从未听闻过这些东西?”
老太医捻捻胡子说道:“只是一个概念,老夫只知道用法,不知晓来由,说来也是听闻一位奇人说的。”
崔尧摇头,好吧,又是姥爷挖的坑,这坑可真不老少。
老太医看完伤口,最后终于使出一个众人能看懂的动作,只见老人将手指搭在崔氏主母的手腕上,凝思起来。
众人见此纷纷了然,把脉嘛,这个见过,不稀罕。
只是那老王太医,把着把着,眉头却越皱越深,忽然将那只手放下,又换了一只手把脉。
老话说,不怕医者笑眯眯,就怕郎中眉眼低,这老头的行为彻底将众人的目光聚焦了。
老王太医良久之后,才说道:“刚种下的苗?”说罢又不自信瞄了一眼病人的胯骨,犹疑的说道:“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头胎?”
众人都被老王太医的言辞唬住了,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最后老王太医将手收回,问道:“榻上贵妇的外子答话吧,不相干的人等还请回避一二。”
崔昊大手一挥,说道:“没有不相干的人,王兄就直说吧!”
老王太医也不计较,本就是一句套话罢了,于是对着崔庭恩说道:“最近半个月内是否经常同房,且旦旦而伐?”
崔庭恩这才知道为啥刚才这老头要撵人,这让某家怎么说?不是看伤吗?问这些作甚?
崔昊看了看床上的儿媳,又诡异的看了一眼儿子,老于江湖的崔昊已然咂摸出味道了。
于是迟疑的对着老王太医说道:“或是可能涉及家丑,还请老王太医先看看犬子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吧,如此才好接着问。”
老王太医狐疑的看着崔昊,心道这与崔家主有什么关系?莫非他还不能人道吗?这老汉怀疑儿媳偷汉子?
崔庭恩闻言涨红了脸,此刻也顾得不羞怯,大声说道:“没错,就是如此,半个月来,我与内子没有一日停歇!”
老王太医心道你喊什么?谝你身体好吗?双目青黑,你是有点肾虚在身上的。
崔昊沉痛的抱抱的儿子说道:“此刻就不要讳疾忌医了,不值得!”
崔庭恩挣开父亲爱的抱抱,兀自执拗的伸出手来,递给老太医说道:“还请老太医为我正名!”
老太医也不以为忤,蜻蜓点水的过了下手,说道:“还需节制呀,你还不到四十哩,榻上的是当家主母吧?这才头一个呢!不好心急,欲速则不达!”
……
崔庭恩期期艾艾的说道:“你是说,我夫人有了?我夫人有了!!!噫吁嚱!!我夫人有了!!!”
崔昊迟疑的问道:“真是我儿的?”
崔庭恩一把推开父亲,昂首挺胸的说道:“这半月都在船上,自然是儿子的!”
老太医捻着胡须说道:“对比令郎的亏虚程度,大差不差。只是老弟您这儿媳尚属头胎,此时又失了血,那伤口虽不深,没伤到子宫,但也要多加注意,而且年纪也有些大了,算是有些凶险吧。”
小霖儿人虽小,但脑子一向比较聪慧,此时也明白了些东西,眼里闪现泪花的说道:“那我娘是头胎的话,我又是什么?”
此时众人被小孩子的话惊醒,崔庭恩自然是知道内情的,知道当年自家媳妇塞枕头装样子,然后抢夺小妾亲子之事,只是此事错综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更何况当时自己也是入了魔障,也因某些事对那小妾恨之入骨,所以听之任之,最终惹出了现在的麻烦。
此时榻上躺着的病人,脸上也飞上了两朵云霞,一只手偷偷摸摸的就不自觉的要摸自己的肚子。
眼尖的崔夫人用揶揄的语气说道:“看我大嫂多爱惜幼儿呀,昏迷中都不忘护住自己的肚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