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不算大的防守反击战之后,众人因为悬殊的伤亡比,兴奋不已,士气无比高涨,至于唯一碍眼的死亡个例,被诸位好汉们自动略过,有那刻薄的汉子也不免背地里骂上一句:“阉人果然算不得男人,大家都好好的,凭什么你急着投胎去?”
也有那好事之人跑到崔尧这里聒噪,央求着崔尧将老内侍的死亡用春秋笔法遮掩一下,实在不行改个病逝也好,也好过战报上留下瑕疵。
崔尧看着默不作声的军司马,也不免意动起来,谁知往日好说话的军司马收起小本本往怀里一揣,说道:“想什么呢?战损就是战损,有个战损还显得真实些。
若不是尔等都众口一词,就这句‘主将崔尧一合将贼酋斩于马下’我都不会往上写,担着风险哩,诸位还是莫要闹了。”
崔尧这下不服气了,你说不写零伤亡这个我能理解,你踏马还想黑小爷的军功?多少眼睛都看见了,若不是小爷马术高超,纵马将贼酋拦下,就凭那匹神俊的白马,这伙子人指定拦不住!
天日昭昭的,你连这个你都敢怀疑?崔尧忍不住就要上前理论,就见那军司马牢牢的护住怀中的账册,说道:“你别乱来啊,好听话我都已经写上了,你若乱来的话,保不齐我再给你添几句膈应人的话,到时候别说在下不会做人!”
崔尧跳起来蹦到那人身前说道:“看你这人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没见过战报而已,过来看一眼,不让看就算了,甩什么脸子?
哎呀?你是不是掉钱了?你看地上这颗金豆子是不是你掉的?”
军司马低头一看,面不改色的一脚踩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将军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金豆子,不过是土坷垃罢了,你看花眼了。”
崔尧也笑道:“没想到我这小小年纪,眼神也不好使了,就是土坷垃,不小心看错了,你忙!我整军去了。”说罢,崔尧掉头就走,不再停留。
那军司马见人都走了,抬起脚将金豆子收入怀中,嘴里喃喃道:“这世家子就是人情通达,小小年纪手段已经有几分意思了。”
说罢,掏出怀中账册,将最后一页撕去,犹豫了半晌,终归是写道:“陡然遇敌,陈公公日日操劳,夜不能寐,终究是坏了身子,与贼人近距离格斗之时,心病发作,不治而亡。”
写罢有些心虚,又画蛇添足的加了句“绝非死于敌手”。这才重新收了起来,拍拍怀中的金豆子,心安了许多。
崔尧这里说是整军,不过是鼓舞士气罢了,整军之事自有专业的人操劳,至于鼓舞的方法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一个个有斩获的人拖着首级或捧着耳朵去崔尧那里晃悠一圈,少的也有一贯钱入账,至于多的十贯也打不住。
至于现钱大家一文也没见到,只见得崔尧翻腾着一大摞欠条勾勾画画,双方确认之后,也不重写,就在欠条上批注了之后,二人重新画押就是。
一时间不少人都觉的心头轻松了不少,债务轻了还不是好事?这般下去,想必回返之时就能无债一身轻吧?
王七郎缓过来之后也跑过来凑趣,说道:“我也有一颗人头哩,你是不是给我免一贯的债务?”
崔尧戏谑道:“人家见你身无寸功,可怜你的,你也好意思问我免债务?真就当着面糊弄我是吧?哪凉快哪呆着去,你好歹也挂着一个校尉的名头,还得让人家薛将军分润功劳,丢人不丢人?”
王七郎毫不在意,反而低声说道:“你说那些士卒,斩首三人才能转军功,你说我要是将那些多了浪费的首级或是不够数的买过来,行不行的通?”
崔尧哂笑:“你在与一个将军谈论私吞士卒军功的是由吗?”
“德行,游击将军算什么将军?你就说行不行吧?”
崔尧思量了一下,说道:“若是高出陛下赏格的三倍,我就当没看见,不得强买强卖,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王七郎笑道:“你莫看扁了我王氏,三倍?我出五倍!行了,兄弟承你的情,回头平康坊我做东!”
崔尧奇怪的说道:“那你怎么还不走?一会儿军司马都登记完了,你就哭去吧!”
王七郎搓搓手说道:“我看你身后的那个脑袋就不错,多少钱?开个价。”
“滚,老子的军功第一个报的,还是贼酋,你踏马也是想瞎了心!还想买我的?”
“不卖就不卖,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急什么?我去那边溜达了,嘿!小气劲。”
…………………………
“崔尧斩将?还一合斩于马下?”李世民揉揉眼睛,对着快马急报问道。
那士卒说道:“绝无差错,火漆都完好无损,陛下可查验。”
李世民揉揉脑袋,觉的血压有些高,随即对着侍立一旁的太监说道:“去,翻翻这几日的飞鸽传书,有没有兰州方向的传书。”
“喏!”
不一会那太监就捧过来一摞纸条,说道:“传书委实不少,我怕陛下等的心急,就都拿过来了。
要不陛下您划定一下范围,要看哪部分的?”
李世民正待说要看看有关崔尧本人的,突然想到反正也没什么事,索性都处理了呗,于是说道:“无妨,反正也没多少,都呈上来吧。”
说罢,又对着送急报的士卒说道:“你去外边候着吧,我让人好酒好饭伺候着,你也跑了好些天了,歇歇吧。等朕想好了,会传你说话。”
那士卒领命退下了。
李世民等人走后,拿起字条看了起来,只是那些条条全是些蝇头小楷,李世民只看了一眼就晕的不行,遂说道:“你,上来,给朕读!”
小太监闻言走了上来,将字条一一排了顺序,读了起来。
“兰州府地字号丙四七奏报,押运游击将军崔尧潜手下两千余将士依次进入州城,且频频光顾烟花之地,属下摸不清缘由,特此奏报,另——据萃华楼老鸨子称,一自称王七郎的校尉不给渡夜资,老鸨子不敢阻拦,因此账册上有三十贯银钱对不上账,特此请求平账。”
李世民不耐的说道:“换下一条,什么玩意儿,嫖完不给钱,朕做浪荡子的时候也没这么不讲规矩!你记下,朝中所有太原王氏的官吏统统罚俸三十贯,理由让他们问王七郎去。”
“喏!”
“兰州府天字号戊十三奏报,兰州刺史于十月十八新纳了一房西域小妾,内宅排序第三十九,属下摸排得知,此女来路不正,或是可能出自陛下提过的犹太人,特此奏报。”
李世民不知可否:“下一条!”
“清河郡天字号甲一奏报,崔氏三代少主崔尧与吐蕃斥候的伏击战中,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亲自率新附马匪抄敌军后路,并纵马重创敌酋!敌酋垂死之际,奋起反击。崔尧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用左轮手枪击毙贼酋。
另——陛下亲自安插的耳目陈公公,已在接战初始,中箭重伤,后疑似太原王家七郎将其亲手格毙,望陛下注意此人。”
“停!”
李世民没有在意后边那几句屁话,还王七郎亲手格毙?让他一只手,那厮都进不了老陈的身周三尺。
“这么说来,崔尧还当真手刃了一个贼酋?哈哈哈哈哈,朕就说朕的眼光不错,果不其然!来人!备好酒!给我送到暗室去,朕要痛饮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