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球场上的局势会瞬息万变,说的应该就是现在的情况。
开场7分钟,在众人眼中绝无可能射门的角度,以一记纵直下旋的进球,糸师冴率先得下一分。
这记射门让还在等待传中的u-20成员显得特别像一群小丑,也让蓝色监狱的防守沦落成了笑话。
但现场的很多观众不在乎这些东西,可以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只是为糸师冴来的,想看的只有他的表现和炫技,现在看到了他们期待的一幕,观众席上的气氛立刻沸腾了起来。
足球诚然不是一个人的游戏,但在这一刻,比赛的确成为了他的个人秀,其他所有人无论对手还是队友都只是他的陪衬,千万人众口一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而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他既无喜悦,亦不动容,神情淡漠如冰封。
面对围拢上来称赞他的射门的u20队友,他甩掉他们的手,面无表情地口出暴言:“猴子都能十拿九稳踢进的球这个垃圾却射偏了,我只是因此而感到火大而已。”
被“蠢货”、“猴子”、“垃圾”这类的用词接连丢到脸上的闪堂秋人眉毛都竖起来了。
“好了好了。”知道这位天才就是这种说话风格,更了解自家王牌的性情,爱空在闪堂秋人发作之前抢先开口打圆场,“因为对方的GK也很出色吧?”
“啊?前锋可没有除了进球之外的任何价值。”得亏糸师冴不知道我牙丸吟是第一次在正式赛场上当门将,不然他会说的更难听,“比身为mF的我得分能力更低的人,我不承认他是前锋。”
爱空失笑。
“真严格啊,天才。”他说,“你要这么说,整个国家又能有几个够格的前锋呢。”
糸师冴如此回答:“这场比赛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帝襟杏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尽管知道这样会显得太不稳重,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因为最终合宿时练习的战法并未起到预想中的效果而紧紧皱起了眉头:“……没关系吗,绘心先生?”
绘心甚八轻轻舒了一口气,在这种关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冷言冷语,平淡地陈述事实:“冷静点,杏里。练习和正式比赛终究是不同的。”
受到赛场环境和气氛的影响,相比练习时,在正式比赛中,球员的生理和精神势必都会产生波动,更何况他们还是第一次站上这么大的舞台,被如此多的眼睛注视着,感到负荷是肯定的。
要破除这种压力的枷锁,除了自我的「随性」外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而作为局外人,他们能做的只有静待那个觉醒的瞬间。
十指交错抵住下颌,他轻声说:“相信他们,保持安静吧。我们家的利己主义者,可是长于正式比赛的。”
盘带、过人、传球,蜂乐廻的身姿轻盈得仿佛在绿茵场上完成了一支舞蹈,却如尖刀般势不可挡地撕裂了u20的防线,与糸师凛和洁世一会合。
试图复刻糸师冴的进球却被对手的门将拦截下,一击不中的糸师凛神情阴沉,不满地“嘁”了一声。
但对蓝色监狱这整支队伍而言,他们的攻势还没有结束。
以糸师凛的即兴发挥为开端,串联起的接连波浪形进攻击被u20实力出众的后卫阵容逐一化解,但后者的阵型也因此出现了短暂的割裂。
凪诚士郎没有洁世一那样的开阔视野,但即便如此,在这个空档,他也嗅到了他曾经所说的那种进球的气味。
以假动作迷惑了盯防他的两人,然后瞬间停球扣地反弹,他起跳转身,一系列的动作完全出于大脑的本能反应,却又精密得如同机括逐一扣紧转动,把他变成了承担那颗致命的「子弹」(「足球」)的枪膛。
扳机扣下,他开枪,指向的正是u-20的球门。
他突然想起刚刚接触蓝色监狱这个项目时,绘心甚八在JFU说的那番让他们尽情想象在世界杯的决赛现场踢进决定性一球的场景的煽动性言论,那时候的他是怎么想的来着?因为随随便便就能想到,所以不感兴趣。
现在甚至还不是在世界杯的赛场上,但这副光景,似乎真的比他想象中要更热血一些。
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他喘着气,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运动番里不是都这么演的吗?
于是他举高了手臂:“初次见面……”
是因为球场太大了吗?他的自我介绍好像没有传递到观众席上,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呐喊与欢呼声。
事实上是因为他的这记进球实在太让人意外了,不只是观众,连看台上的转播主持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后慌忙抓起叠放在一旁的资料,找到7号球员的信息,声音因巨大的不可置信而略微颤抖:“凪……凪诚士郎的一记世界波,帮助蓝色监狱把比分扳成了1:1平!”
“凪诚士郎?”解说的声音里也透露出明显的陌生来,“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选手啊。”
凪诚士郎听到了他的这句评价。
掌声这时候也慢了一拍地响了起来,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做出了好似已经在庆祝胜利的振臂高呼的动作,不由得有些难为情,毕竟这时候连上半场都还没有结束。
但队友们向他冲了过来,有人压到了他身上,有人毫不客气地揉乱了他的头发:“行啊你!”
“竟然是你进了第一球!真让人火大!”
“不会输给你的!”
比分扳平无疑给帝襟杏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她握紧拳头,在空气里振奋地挥动了一下:“太好了!”
只是平分而已,这才过去了1\/3的时间,绘心甚八简直担心她之后会因为这种心情的大起大落而突发心脑血管疾病,只好用刻薄的语言给她降温:“别被区区进球扰乱了头脑,冷静点,打杂的杂役……嘶。”
后脑勺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是绘里世站起了身来,反正这场比赛结束后她和蓝色监狱的合同就要结束了,没必要再看领导脸色。
“这种时候不可以再说扫兴的话。”她毫不客气地说,“明明自己也很高兴吧?”
说这话时,她依然在看着场上。
风吹过他的头发和脸颊,那枚浅色的唇印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凪诚士郎本来想给队友们展示自己得到的这个buff烙印,想起之前绘里世在走廊里挨个拥抱其他人的场景,还是默默地理了理散乱的额发,反而把它遮得更严实了些。
本来就应该是我啊。
他想。
因为给予英雄的勋章,我已经提前得到了——
观众席上依然有人在疑惑这个名叫“凪诚士郎”的无名小卒究竟是什么来头,但是没关系,他还会创造下一次、很多次、无数次的瞬间让他们记住他。
记住这一句。
——初次见面,日本。
——我是凪诚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