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断肢仍在痉挛抽搐,钢铁指节划过碎石发出金属哀鸣。
那些被斩断的关节以扭曲的角度堆叠,恍若朝圣者叩拜的祭坛。
在烟尘织就的灰蒙里,能源核心如垂死的萤火明灭不定,环绕四周的铁皮碎块竟生出荆棘王座的肃杀之美。
雨修文单手支着整洁的脸,端坐废墟之巅,十几台遗迹守卫者的残骸在他脚下堆积成钢铁基座。
空间封闭,没有风来传颂胜利,冲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金属焦糊味。
当最后一块齿轮停止转动,他踢飞了停止哀鸣的炮筒。
雨修文是留了手的。
他好歹让这些遗迹守卫者靠近了他数米范围之内,慈悲地给予了它们战斗的权力。
就当是活动筋骨,这场战斗从始至终对他来说只是一场玩笑。
一个送给第七席木偶的通告而已。
而木偶也确实收到了,雨修文坐上胜者“宝座”后不久,一道巨大的人形机器出现。
它的外形比遗迹守卫者精细得多,做工也更加用心。
在它宽大坚实的手掌上,坐着一个女孩儿。
她有着一头棕色的头发,眼眸是澄净的蓝色,头戴女仆般的帽饰,身穿长裙,一尘不染,与周遭的阴沉格格不入。
而在看到雨修文之后,她那无情的眼眸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恼怒一半,忌惮一半,除此之外只有冰冷的光。
“你说你是前来拜访,”女孩的声音很好听,但透露着淡淡的尖锐,“拜访者不会这么没有礼貌。”
“哦,是吗?”
雨修文无所谓地点点头,“那很抱歉。”
“…”
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桑多涅的眼神更加冰冷。
“我说过了,我不欢迎你的到来,对所谓的新同事也没什么兴趣。如果你来是给我下马威,想告诉我你很厉害,那么恭喜你,你达成目的了,可以走了。”
可不是么?
十几台遗迹守卫者,都被拆了,而且从战斗开始根本没开始几分钟,对方连个划痕都没有,沾染的一点灰尘还是因为他坐在了机器的废墟之上。
从结果来看,确实称得上是下马威。
雨修文听了她的话,原本平淡的脸忽然如春日的湖水,尽数化冻,盈满了笑容。
“哎呦,这是什么话?从法律来讲,我这不过是正当防卫。当然,擅闯民宅是我的错,如果你不高兴,我在这里道个歉就是了。”
声音温和,甚至有点嬉皮笑脸的味道,刚开始的霸道与冰冷仿佛都是一场幻觉。
唯独地面的废弃钢铁告诫着桑多涅——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善茬。
或许是顾忌到他的实力,桑多涅收敛了一些锋芒,沉默些许后继续说道:
“我的回应不会变,这里不欢迎你。不过我也拿你没办法,可以让步,让你在这里随便走走。”
“但是,麻烦你记住了,如果你再破坏机器,我拼着放弃所有研究素材,也不会让你好过。”
“是~”
雨修文笑嘻嘻地点头。
他这个表情让桑多涅觉得实在是欠揍,索性扭过头去省得受气。
巨大的机器人缓缓转身,带着桑多涅回到研究场所。
雨修文从铁山上一跃而下,悠闲地跟上。
——————
桑多涅确实是个研究狂人,一路上雨修文都不知道看到过多少种机器了。
大部分他都不认识。
“桑多涅,那个大手是干什么的?”
“桑多涅,我要是扔一个木棍,那个机器狗能给我捡回来不?”
“桑多涅,遗迹巡猎者会不会突然飞起来?要是失控了你拿什么打它下来?”
他就像一个好奇宝宝,逮着一个问题就问。
常人估计已经被他弄烦,但桑多涅就像是个冰冷的机器,始终不说话。
热脸贴冷屁股,雨修文也不在意,她也没义务陪着他聊天嘛。
过了几分钟,机器人的速度加快,雨修文跟上,不久后就来到了一片空地。
少有的没有被机械围死的空地,正中央有着一座很小的房子,内部估计就一两个房间。
而在房子之前,是一个巨大的台子,上面堆积着不少稀奇古怪的零件。
估计是研究台之类的东西吧,台子旁边还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机械手臂。
来到这里之后,桑多涅就被机器人放下,用警告的目光扫了雨修文一眼之后,自顾自地来到操作台前开始工作。
雨修文没指望能和这位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了糟糕印象的研究狂人打好关系。
她不搭理他,那他就自己随便走走吧。
这么想着,他在周围闲逛起来。
一直用目光警惕地瞥视着他的桑多涅,见他没有再跟过来,松了口气。
呼,还好,本来还担心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会过来捣乱,只是随便走走的话就随便吧。
影响不到自己研究就好。
虽说有点烦人,但也没办法,她又打不过这个神秘的人。
研究,继续研究。
桑多涅彻底不管雨修文。
二十分钟后,雨修文被玩儿命的桑多涅赶出来了。
原因是,这二十分钟里,雨修文觉得单纯地看没意思,四处找了一些零件,或者是桑多涅已经做好的什么东西,开始鼓捣。
然后,就不时的莫名其妙的爆炸发生了。
十几台遗迹守卫者没能让雨修文狼狈,他自己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桑多涅忍不住了,在雨修文差点把一个铁桥炸断之后,动手驱赶。
真亏他能把这些东西组合启动!
让这个人进来果然没什么好事,今天一天损坏的东西比前几年损坏的东西加起来都多,回头都不知道要废多少心思处理。
尤其是那十几台遗迹守卫者,她心都在滴血啊——虽说她没有心。
(木偶桑多涅,应该不是血肉之躯吧?如有背刺,纯属正常)
而被赶出了小工厂,悻悻地站在冰冷的铁门面前的雨修文,只觉得自己的心跟这铁门一样,哇凉哇凉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拍了拍身体上的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愤愤地踹了一脚大门。
哼,他就是好奇地随便玩玩,真是无情!
让他走可以,问题在他,就不能温柔委婉一点吗?
他都感觉桑多涅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你等我下次再来的。”
抛下一句狠话之后,雨修文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