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般红光满面,反而面上带着淡淡的疲惫,可望向自己的眼眸漆黑,笼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张束……
陆小桃的双眸在他面上扫了一圈,心上泛了一层酸。
她忍住涌上心头的怅然,挤出了一抹笑容,淡淡道:
“真巧,张大人竟也在此。”
张束瞥了她一眼,忽地将她拉到一旁的角落里,一脸不悦: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紧紧攥着陆小桃的手臂,力道重的让她皱了皱眉。
陆小桃平静道:
“这似乎不关张大人的事。”
“你想破坏我与玉容?”
话音刚落,陆小桃心脏一痛。
她抬眸望向张束,男人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好似自己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错事。
她知道张束误会了自己,可她还是因着这抹猜忌面上一白。
她用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冷冷道:
“张大人似乎没有权利质问农女。”
手腕上的力度更加紧了,张束逼视着她:
“我确实对不起你,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没有哪个好姑娘会这么不害臊的勾引一个好心照顾自己的男子,由此可见,你实在不知羞耻,若你再去太子身边讲些鬼话破坏我与玉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陆小桃,她面上褪去了红润,只剩一层惨白。
她嘴唇哆嗦着望着他: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强迫你……”
“你在我的酒里下药……”
陆小桃悲怆的摇首,罢了罢了,又有何好争吵的,无非是他不爱自己罢了。
她抽出被他攥在掌心中的手腕,冷冷道:
“张大人实在是自作多情,我今日来太子府邸并不是为你而来,你与沈姑娘情投意合,还得了陛下的赐婚,即便我向太子说了什么,太子又能做什么?”
兴许是陆小桃的表情实在认真,张束眉间紧拧,好似也在揣摩她此话的真实性。
小桃干脆背过了身去,望着明月叹了口气:
“张大人,你放心,往后,我再不会纠缠你。”
说罢,决绝而去。
不知为何,望着她瘦削的背影,张束突然心头一慌。
直到她跨进太子府邸,才似反应过来。
他不过是愧疚罢了。
毕竟,自己与这女子那么亲密过……
他明明该离开此处回到府中,可脚下却似生了根,挪不动半分。
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
东宫两位侍卫对他早已熟识,自不敢拦他。
他旁若无人穿过长廊,却猛地顿住了步伐。
他看见那女子如一只翩跹的彩蝶,面上漾着楚楚可怜坠入了一个男子的怀抱。
而那男子正是太子崔锐。
太子的神色隐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只是他大掌上移轻轻揽住女子的腰肢,将她往怀中一拥。
好似有什么“砰”一声裂开。
两侧的手掌慢慢紧握成拳,因用力两臂微微颤抖起来,手背上的青筋更是突突直跳。
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在知晓与自己无望时,竟将手伸向了太子。
他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仿佛一创重击袭来,让他瞬间晕头转向。
.
陆小桃跨进太子府邸时,竟发现太子的随侍马进正候在门口等她。
“陆姑娘,你随我来。”
陆小桃乖乖地跟上马进的步伐。
书房明亮,陆小桃猜着太子应该就在此处。
她心下不由紧张起来。
三日之前,当她再一次回到京城中,她便意识到只要邓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天,她的生命就会收到威胁。
张束已经放弃了自己,如今,她只能依靠太子。
她这般想着,书房突然发出“嘎吱”一声。
门被推开,一双暗纹云靴跨了出来。
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陆小桃不会认错,是太子。
陆小桃急忙抬眸,就见着太子正立于檐下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
她咬了咬唇,忽地扑上前去。
她今日来时,已将自己洗的干净。
她已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她要活着。
崔锐幽幽凝视着女子,仍静静站着,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她离自己只有几寸距离时,他大掌一撩,将她扣进怀中。
鼻端是女子淡淡的馨香气息,崔锐眸子一暗。
心中那抹不为人知的预想奔腾而来,想起南苑那般蚀骨的滋味,崔锐喉咙上下滚动了少许,霍地,将她横抱入怀,朝书房而去。
一旁的马进急忙低下头颅,压下心间的骇然,准备离去。
却在转身时看到了张束,他白着脸站在原地。
马进忽地想到了什么,又是看看书房,又是看看张束,一时尴尬的怔在原地。
若非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陆小桃可是张束的女人。
到底是见多识广,马进很快调整过来,疑惑道:
“张大人何又去而复返?”
张束恍惚抬眸,又摇头,而后突然道:
“我有要事找太子。”
马进眸子转了转,笑道:
“太子如今正在接待贵客。”
亦不知是不是在呼应马进的话,书房内竟传来几道呜咽声。
张束咬了咬牙,忽地怒目圆瞪,上前几步道:
“我要找太子。”
却被马进拦下。
马进一脸正色:
“张大人,您可不要为难奴才了。”
为难?
什么叫为难?
张束听不懂这两个字,他只感觉整个人都已天旋地转起来。
寂静的长夜中只有几道虫鸣声,所以那若隐若现的低吟格外清晰。
张束恍惚的摇了摇头,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直接推开马进朝书房跨去。
马进脸一沉,一个纵跃,一只手臂挡住了张束的前路。
“张大人,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张束慢慢低了头颅沉默不言,马进皱了皱眉,沉声道:
“奴才也知晓您与陆姑娘的一些事情,但如今您与沈姑娘成婚在即,您又不喜陆姑娘,何必为了她坏了喜庆。”
作为太子随侍,他自然也知晓张束对于沈玉容的痴情。
他不可能为了陆小桃抛弃沈玉容。
而依照他从前的表现,他亦不可能纳陆姑娘为妾,那陆姑娘还不如跟着太子呢。
话音刚落,张束缓缓抬头。
他除了面色惨白些,其他与平常无异。
“你说的有理。”
他冷冷说了一句,而后直接转了身去,埋进漆黑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