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一字一句的吐出,陆小桃只觉自己头痛欲裂,让她一寸寸失去理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这听他这番虚伪之言。
沈玉容求她?
他舍得吗?
他只恨不能将她捧成俯瞰众生的明月,生怕她与自己这捧肮脏的浑土掺合上吧。
“太子不觉得自己恶心吗?您为什么只逮着我欺负?无尽的欢爱,无止的退让,无边的委屈。我在太子眼中难道不能有丝毫的尊严吗?”
沉哑疑惑的声音吐出之时,她晕红着双眸看向他,眸中翻滚的质问与痛苦汹涌而至。
她深凝着眼前眉目深邃的男人,自顾自回答:“因为我上不得台面,我心机深沉,我又心性偏激。
我为了留在京城勾引张束,为了自己的安全又跑来勾引太子,甚至为了跑还准备勾引赵灼,若是还有人给我带来利益,我也会去勾其他人……
所以老天爷看不得我这种下贱之人,人性本善,这世间只有我是如此的不堪,正好配的上我这狐媚子之相,所以我注定要受尽磨难,受尽凄苦,受尽嘲讽,受尽玩弄……”
下颌忽地被两指狠狠嵌起,陆小桃顺着男人用力的动作看向他的双眸。
崔锐微眯了眸,嗓音中压抑着浓厚的怒火:
“陆小桃,你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勾引赵灼?”
陆小桃下颌微微抬高了两分,甚至主动将自己送上前去。
她唇角微扬,轻轻地笑了笑:“是啊,我不仅想勾引他,还想与他颠鸾倒凤,因为他对我比你好多了,最起码在任何时候,他都只站在我这边。”
她说罢,似是觉得可惜,暗叹了一声,喃喃道:“只可惜,这辈子我与他注定成不了眷侣,他对我没有丝毫想法,只听着你的命令守着我,若是换成另一个人,恐怕都成了。”
瞬间,身前的男人呼吸粗重起来。
她嘲讽地笑了笑,下一刻,她被一袭重力拖拽着扔到榻上。
一抹弑杀之气蔓延于他暴怒的眸中,崔锐眉目扭曲地盯着面前女子无畏嘲讽的面孔,沉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吐道:“你想找死?”
陆小桃躺在榻上看着男人血红和暴戾的双眸,忽地大笑出声。
“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殿下何必为了我动怒。殿下大不了把我关进大牢,再让他们打我一顿好了。”
她歪头打量着男人盛怒的眉眼,嘴角噙着的笑意越来越深。
看着躺在床榻上肆意大笑的女子,崔锐只觉自己的心被一双大掌狠狠地拽握着。
似是觉着他这模样有趣极了,陆小桃继续道:“我已经知晓为何殿下得不到沈玉容的心了。因为您这样的人注定孤独一生,不说是她,便连我都看不上您了。”
话罢,崔锐周身的怒火已经燃到了极致。
“来人。”猛地一声呵斥,候在门外的马进小心翼翼推开木门走了进来。
他已听到了二人全部的对话,不明白为何陆姑娘要激怒殿下。
在感受到屋内嗜血的气氛时,心下更是紧张,便连脚步都放轻了些。
气血翻腾疯狂涌上喉间,崔锐咬了咬牙,将汹涌而上的血腥之气强压了下去。
尽管他这模样十分骇人,陆小桃却丝毫未有害怕,看着他起伏的胸膛和紧握的双拳,心中只觉嘲弄。
她倒是第一次瞧见这个男人如此的生气。
看来便是太子,都接受不了被自己女人背叛。
即便这个女人再无关紧要。
“太子,有何吩咐?”马进犹豫着问。
崔锐的视线又一次掠至陆小桃面上,他眸中的疯狂暴怒已经彻底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弑杀的冷寒之气。
“孤,果然不该对你心慈手软。”
陆小桃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之言,当即轻笑出声。
她今日所说这些话不过就是为了求死罢了。
看着他决绝的面孔,陆小桃微微昂起了下颌,颇为自得。
马进已听懂了太子的意思,轻皱了眉,复杂地瞥了眼太子与陆姑娘。
陆小桃半撑着身子打量二人,在瞅到马进腰间的佩刀时,从榻上爬下走至他身前,对着马进微微一笑:
“不用劳烦大人动手,我自己就可以。”
说罢,她快速将佩刀一抽,长剑出鞘的铮鸣声让男人眸中的寒戾比方才更甚。
她手腕一转,将剑身对准自己的心脉,果决地往胸膛而去。
衣衫被刀刃刺碎的裂钵之声,让马进头皮发麻,一旁的男人眸中更是一片血红。
忽地,马进眼疾手快地抓住剑柄,在剑快要刺入皮肤时,急忙将长剑从女子手中夺下。
他霍地跪在太子身前,大声道:
“殿下,暗卫与奴才说,陆姑娘近几日都老实呆在修竹小筑,白日不是练字,便是熬汤,为此,甚至手还受伤。
陆姑娘年纪还小,她只是太在乎殿下了,急着想与沈姑娘修复关系。
此举也是为了能呆在殿下身边,却以为自己一番真情被人嫌弃,口不择言罢了,您看在她年纪尚小的面上便原谅她吧。”
见太子漠着脸未应自己的话,马进又跪转了方向,朝眉眼淡淡跄踉了几步的陆小桃道:
“陆姑娘,今日之举您的真情日月可鉴,只是实在不合规矩。
您毕竟是太子的女人,一举一动亦是代表太子,您求着沈姑娘喝那汤,意味着太子求着沈姑娘喝那汤,如何能如此呢?
太子毕竟是天潢贵胄,感情永远排在皇家威严之后,您此举确实不妥。
但太子怜你一番情真,还是让奴才将那汤要回来了,那何首乌鸡汤太子可是全部喝完了。”
陆小桃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她并不是因马进的话而心软了,只是觉着此事已将她所有感情费尽。
她只觉得疲惫。
她真想立刻就长眠于地下,化作一捧夏土,即便人来人往,一人给她一脚,也好过如今这般凌迟一般的折磨。
见陆小桃不为所动,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世之言,马进急忙道:
“陆姑娘,殿下一直都担忧您的安危,所以自您第一次逃跑后,便安排暗卫保护您的安全。
您那次去长生库与掌柜谈判之事,殿下早已知晓,不然那几日京城风声鹤唳,您又怎么出的了城。
只是长生库掌柜想杀您之事在殿下的意料之外,除了对掌柜的惩戒,殿下还派人监视着沈姑娘与邓大人,企图找出背后之人。
沈姑娘确实是冤枉的,她那段日子身子不好每日都在家养伤,沈府更是不见外客,且长生库掌柜一事牵扯到了其他,更是与她毫无干系。
所以殿下并非偏袒她,您就息怒,别再气了,对您身子不好。”
二人依旧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马进着急不已,他知晓,今日之事若是不说清楚,必定会成为二人心中的刺。
“陆姑娘……”
“马进。”崔锐瞥了眼陆小桃面无表情的小脸,他所有情绪都已尽数退去,只余平静。
“奴才在。”马进忙应道。
崔锐负手而立,淡淡吩咐:“从此以后,这女子与孤没有任何干系,命她后日离开这座院子。”
陆小桃指尖一颤,因这句话仿佛再次活了过来。
崔锐正好与她闪烁的双眸对上,平静开口:“孤并不喜欢强迫女子,你既然在孤身边呆的如此痛苦,孤便允你离开。”
陆小桃恍过神来,怔怔望着男人。
崔锐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转过了身子直接大步而去。
马进又看看僵在原地的陆小桃,又看看已踏出屋子的太子,只觉得脑瓜子都疼了,最后还是急匆匆跟上太子的步伐。
月夜下,月白色衣袍男子身形挺拔,背影萧索,走至修竹小筑的门槛时顿了顿步子,须臾,又重新迈开步伐,决绝而去。
“太,太子,您真要如此吩咐吗?”
周遭安静至极,良久才传来男人沉凝的声线:“给她准备点银子。”
马进立刻闭嘴,叹了口气。
夜色冷清,二人的身影徐徐消失在修竹小筑。
崔锐回到卢府后又坐于案前查阅公文,忽地院中踏来一道身影。
马进上前斥道:“这么晚了,你来找太子是有何事?”
梅香将掌中白玉镯递给马进,轻声开口:
“大人,今日府中有大夫给姑娘诊脉,大夫说姑娘的身子已经完全痊愈了。
那车马芝当真神奇,竟治好了困扰姑娘多年的瘀疾。
既如此,姑娘便想着,将这白玉镯还给太子。”
马进只觉胸口一闷,沈姑娘无非是觉着这白玉镯对她无用了,今日又觉得被赵灼那番行为伤了脸面,所以才整这么一出。
马进一直觉着沈姑娘是个捉摸不透之人,她美貌手段一样不差,可恃宠而骄的方式确实让人不喜。
但他还是接过镯子,冷冷道了一声:“知晓了。”而后转身进了书房。
盈柔的火光摇曳着,崔锐揉了揉眉宇,看向马进。
“倒一壶茶进来。”
“是。”马进再回来时,已端着一盏温茶递至太子手边。
崔锐品了一口,眸光又重放于公文上。
马进犹豫了半晌还是小心道:“刚刚沈姑娘的丫鬟来了,说沈姑娘身体已痊愈,所以将这白玉镯还给太子。”
马进紧张地等着太子的回话,崔锐只淡淡点点头,平静道:“嗯。”
马进松了口气,太子并未愠怒,不过也是,比起晚上那番闹剧,此事也不算事了。
马进刚准备将这镯子小心收好放于案上,耳畔却听见太子不温不淡道:“把它扔了吧。”
马进愣了一顿,还未说什么,便见着太子眉目一沉:“乌勇可到了?”
马进眉目一凛:“太子,到了。”
崔锐这才颔首,复又垂下头继续看着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