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路东躲西藏,最后跑回了县衙中。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李义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县衙大堂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你们...真是赵光的人?”
如果此时那被他派去盯着郑府的下人在,一定能认出这就是那两个所谓“小贼”。
江七七点头说道:“当然。李大人受惊了,赵光将军临时改变了计划没能通知大人,这才出此下策让小的们半路来救你。”
李义见对方认得他,又说的有理有据,终于放下心来。
他冷哼一声,脸上没有了惊惧之色。
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李义一脸倨傲:“赵光最好给本官一个解释,说好的佯攻,怎么假戏真做了。”
“什么?大人这不是您的计划吗?”江七七假装惊讶。
李义一愣:“什么本官的计划,本官明明毫不知情。”
“可是...”她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说!”
“可是属下听赵将军说,是令爱带去的信件说今晚计划改变啊。上面还盖有梨元县的县令大印呢。”
小嘴一张就是编。
“什么?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义震怒。
“先不说本官根本没有女儿,这么机密的事,本官怎么可能会盖县长大印呢。”
他又不是傻子!
“但是大人,除了您别人也没有县长大印啊。”
是啊,李义陷入沉思,县长大印一直由他亲自保管,别人不可能有......等等!
李义猛地坐起来:“你说那人自称县令之女?”
“是啊。”
李义也顾不得累了,一把抓住对面人的肩膀。
“你快告诉我,那人是不是自称琳儿!”
“大人您说的一点没错!”江七七点头如捣蒜,“您想起来了?”
“是她!”李义眼中满是狠毒,“这个贱人,她爹活着挡我的路,如今她爹死了,她又回来坏我的事!”
江七七眼神一凛:果然是他!
她藏住眼中的冰冷,假装疑问:“哦?李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藏在身后的手摆了摆,示意琳儿先不要说话。
李义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这里没有别人。
“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见到的怕是上一任县令郑言书之女郑琳儿。”他嘴角勾起一个笑,“我正愁找她找不到呢,没想到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跟她爹一样蠢。”
他陷入回忆:“当年本官与郑言书一同科考,他的名次在本官上面一名。就这一名之差,他被吏部定为了县令,而本官只能做一个小小县丞。”
江七七的声音适时响起:“李大人您说的那个郑言书,是不是上京路上被山匪杀掉的那个县令啊,当年小的也有所耳闻呢。”
“呵!什么山匪!”李义站起来,两步大跨就走到桌后的县令座位上。
他摸了一下木椅的扶手,然后站到前面,一撩袍子,端正的坐了下去。
“那是本官杀了他!”
————
“这位大侠,如你所见我已经把梨元县攻下来了。也按你说的把官兵们都押入了大牢。”赵光跟在沈洛后面说,“你看我的妻儿是不是......”
沈洛回头看着他:“赵将军,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若是把妻儿还给你,想必你立刻就会带兵退出梨元。”
那他这半天劲不是白费了。
赵光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那...你说怎么办。”
“半个月后,我会放他们自由。”
“你!”赵光指着他,“你言而无信!”
沈洛没有理会他的指责:“赵将军,我好像并没有承诺会放了你的妻儿,只说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吧。”
“..……”好像确实是这样。
“赵将军还是乖乖守着梨元吧。”沈洛扔下这句话,离开了。
留下赵光独自站在原处,火把的光在黑暗中不停晃动,照的他脸上晦暗不明。
————
“主子。”
沈洛回到住处时,金二也回来了。
“梨元县令李义被两个男人救走了。”
“是赵光的人吗?”沈洛问。
“不是。”
“那不必管。”原本沈洛想安排金二把李义控制住,不让他和赵光见面。
但眼下有其他势力介入,他们能省心当然更好。
沈洛对梨元势力和李义的恩怨不感兴趣,只要他不会给崔志通风报信就好。
看看天色,时间刚刚好。
“金二,备马,我们去陇城!”
————
“郑言书那个榆木脑袋根本不适合做官,他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县衙大堂上,李义言语之间都是得意,大言炎炎地说着。
“刺史大人再三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他们合作。他偏偏不肯,每天嘴里喊着什么天下啊百姓啊,像个疯子一样。”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帮了他一把——本官跟他提建议说可以进京上访,呵,那个蠢货居然真同意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义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明不明白什么叫官官相护,居然真妄想到了京城就能有人给他做主。”
“不过他也到不了京城。因为他前脚离开本官后脚就通知了刺史大人,在刺史大人的支持下,我带人假装山匪守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亲手杀了他。”
“本官懂得变通,又忠心耿耿,深得刺史大人喜欢,所以郑言书死了后,便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县令的位子。”
李义摸着惊堂木,而后拿起猛地一拍:“大胆郑言书!你可知错!”
当然没人会回答他。
“你错就错在,当年比本官高了一名!”
“不对,他错就错在把你当做好友。”江七七的声音响起。
“你说什么?”李义眯着眼看向她。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人从脸上揭下了一层皮。
露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的脸。
“你!”
“我不是郑琳儿。”江七七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
“但她是。”
李义看着后面的男人也同刚才这人一样,在耳朵下面摸了摸,然后,缓缓揭下一层脸皮。
露出的,正是他熟悉的那张脸。
“李义,别来无恙啊。”郑琳儿拖着锤子,一步步向他走过去。
锤子在并不平整的地面摩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他每天都想抓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可李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刚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琳儿,你听我说,刚刚我说的不是真的,我...你不能杀我!杀人是犯法的!”
郑琳儿往前走的脚步居然真的停住了,她回过头,看向江七七,目光询问。
李义眼中燃起希望,但只一秒就又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江七七转头不再看他们,向外面走去。她说:“琳儿,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咣当咣当”声继续响起。
“不要,你不要过来......”
“李义,拿命来!”
“嘭!”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
江七七把假面扔掉,重新戴上面巾。
郑琳儿一边擦手一边从大堂出来。
“完事了?”
“嗯。”
“该走了。”
夜色正浓,两道身影走出空无一人的县衙,朝一片漆黑的街道走去。
背后大堂里灯火通明,明镜高悬的牌子高挂在中间。
下面宝座上,一个身穿官服、手执惊堂木的人端坐在上面,只是那脖子上本该是头的地方空荡荡的。
宝座周围的墙面、地面和桌案上,都是飞溅的肉屑和血迹。
————
“小姐,为什么我手刃了凶手,心中却一点没有复仇的快感?”
“傻孩子,因为你杀掉的只是刽子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郑琳儿看着锤子上的血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