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双宁营的军士在花瑞楼前堵着门搭起了一座茶棚,摆了张八仙桌,放了四个方凳,孔盛东一屁股坐下后,梁安甲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碗粥和几个腌渍小菜,还有几个烤麦饼,一盘干果。孔盛东说道:“你们几个都坐下,想吃什么让人买去,今天天气也好,全当我们出来春游!”
梁安甲、梁安丙,墨先生三人互相笑了笑,也不再客气,从食盒里又端出几碗粥,坐下来一起吃早饭。孙登云远远过来,带着十余名双宁营士兵,分列在两边,孙登云上前拿了个麦饼撕成小块塞到嘴里,边嚼边问:“堵着门不让开业就行?这便是几位这几天想的办法?太消极了吧!还不如直接杀进去打跑算了!”
孔盛东骂道:“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杀杀,能好好谈话解决了问题,尽量不要动武!好好坐下来吃饭,看你那吃相,和你大哥一样没正经,一点规矩也不讲。”
孙登云听完也不当个事儿,笑了笑拿着麦饼退到一边,钻进人群消失了。
这时,花瑞楼的大门打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看到大门被堵后,脸上没有显出丝毫不悦,反而很客气地凑上来问道:“几位是什么意思?我们一会儿要开门迎客,要不几位挪挪地方?我们派人来搬东西?”
孔盛东头都没抬,专注喝着粥,似乎眼里只有那碗香甜的米粥,只是向外挥挥手。
那个主事不解,问道:“这位是什么意思?请明示!”
梁安丙说道:“意思是你到一边去!叫你们东家老板来!和你犯不上多说一句话!滚蛋!”
那个主事脸上露出怒色,但是忍着没发作,转身跑回了花瑞楼。
片刻后,几人吃完早饭,旁边又有军士拿出四个杯子和一把茶壶,给四人倒好茶水,由着四人悠闲喝茶。
这时,从花瑞楼里出来一位衣着鲜亮华服的中年人,脸上挂着职业的迎客笑容,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大汉,这人浅浅施礼后说道:“几位啊!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既然你们这样干,肯定和我们结了怨,只是不知道这怨恨从哪里来?非要堵着门来闹事吗!”
孔盛东转过身平和问道:“这位老板怎么称呼啊?听说你生意做得好,每晚花瑞楼生意兴隆,又是吐蕃舞姬们跳舞,又是关内道名妓献唱,把朔州的钱都让你们挣了。”
那个人听完,脸色微动,沉稳回答:“鄙人薛端,关内道人士,在此地做点生意,挣点小钱,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至于如何经营花瑞楼,我自有多年心得,谢谢贵客夸奖。几位要不进来坐坐,我好生招待一下,请几位喝杯水酒。”
孔盛东笑了笑说道:“怎么经营花楼我不关心,我只是来告诉你,今天速速离开朔州便相安无事,如果不走恐怕你会有血光之灾啊!”
薛端急忙问:“什么血光之灾?我生意做得正派,凭什么让我走?朔州是你家的?官家也没来管我经营,你们算什么?”
墨先生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扔到薛端身前说道:“一封信是你和吐蕃长安馆驿值守贵族的通信,里面有大量河东道军队驻守调动的消息,说你通敌不为过;另一封信是朔州刺史衙门出具的告示,我们双宁营替衙门来征收代管你的花瑞楼,自己好好看看!”
薛端身子一颤,故作镇静地说:“你们伪造的吧!我知道双宁营,不就是游十郎的后台吗!你们无非是逼着我离开朔州,游十郎这个庸才经营上打不过我们,才找你们来闹事!”
这时一群中走出了一位书吏也说道:“朔州刺史奉李嗣本大人命令,配合云州双宁营查抄花瑞楼,薛老板你好好配合吧!此刻不拿你下大狱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挤在人群中的游十郎此刻钻出人群骂道:“你们压着价格、变着花样抢市场也就罢了,还当吐蕃人的奸细!你们楼里的姑娘有几个自愿的?不都是你们从各地拐骗抢掠的良家民女,下重手逼良为娼,当我们不知道啊!?前几天你们还打死了两个少女,扔到了城西的荒滩,城里的生意人谁不知道!”
薛端听完,给两边使了个眼色,他身后两个壮汉突然扑出,双手探出要抓游十郎的脖子。可是早有准备的梁安丙和孙登云从左右分别跃出拦住来人,两人都拔出半截刀子,怒目注视着壮汉,两个壮汉被两人的眼神压制的一下也不敢动。孔盛东一挥手,墨先生带着双宁营的人呼啦一下围困住几人,弓弩齐出,指着薛端和那几个大汉。
薛端大声说道:“你们仗着人多欺负外来人,河东道没有一点王法吗?”
孔盛东呵呵笑了起来,说道:“那咱们便讲讲王法!让楼里的姑娘都出来,一个个问话,但凡里面有拐来、抢来的我看你怎么说。”
梁安甲和墨先生闻言立即带了五六人进了花瑞楼,片刻后听到里面叽叽喳喳吵成了一片,还有打斗的声音传出,不过听声音显然是花瑞楼的护院挨了打!
孔盛东也不急,坐下来继续喝茶,游十郎凑上来给孔盛东续了茶,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等着孔盛东问话。
孔盛东问道:“兵荒马乱的,娼馆和赌馆的生意能好?”
游十郎笑嘻嘻答道:“孔军使大人,其实越是乱世这样的生意越好,人都活的朝不保夕,有点钱谁不是使劲挥霍,现在朔州娼馆、妓院、饭庄生意最好,之后才是粮铺、布庄这些地方。”
孔盛东心里顿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是嘴上却继续教训游十郎,说道:“你也干点正经买卖!别尽做偏门生意!和你一起都丢人!这次如果不是牵扯到了吐蕃人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呢!”
游十郎红了脸争辩:“孔军使,我也做正经生意,而且这几年拿出钱粮也救济了不少流民,不信您问朔州百姓或官家,我比张家可好多了!朔州的商户还准备推举我当行首呢!”
孔盛东冷漠看了看这个一手扶植的败类,无奈摇摇头说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别哪天干坏事惹了我,我照样收拾你!”
游十郎忙说:“不敢!不敢!我以后一定多做好事,不做坏事!”
这时梁安甲出了花瑞楼,身后还领了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子,那女子胆怯地看了薛端几眼,这才上前给孔盛东施礼。梁安甲说道:“除了几个活不下去自愿卖身的,其余十六人中,十一个人贩子拐来的,还有五个抢来的,都在离这里很远的偏远地方,全是苦命人。你自己说吧!”说完将那个女子推到了孔盛东等人身边。
那个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自小被拐卖,送到长安郊外,被逼着学歌舞,眼看着被打死好几个,没办法才走了这条路,大人救我们啊!这帮人坏啊!”这女子顿了顿,似乎下了决心,坚定了意志,继续说道:“他还让我们从来的河东军将官身上套取消息,比如说驻军在哪里?有多少人?如何轮换等等!好人能干这种事嘛!?做生意哪有这样做的?”
薛端在一边听完,神色大变,骂着恐吓:“谁让你胡说!你再敢胡说!你可有卖身契在我手里,我想怎么处置你便怎么处置你!”
孔盛东冷冷说道:“你个吐蕃奸细,残害自己人,杀了你都应该!还敢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