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到来之际总尤为让人昏沉。
作为一周的最后一天,难耐的下午时光很快流逝到末。众人结伴,欢声笑语讨论六日计划时,只有易知樾静静站在苏娫杏桌边。
面颊微红。
“你拉我一把!我腿麻了。”
苏娫杏再次重复,心虚又倔强。
易知樾轻抿唇,声音低哑,又带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等你。”
手握紧僵直。
见他一副疏离模样,苏娫杏原本的愧色褪去,语气带上几分纵意,“不要,我就要你拉我!易知樾。”
没听到回应,嘟着嘴:“连这种小事你都不愿意帮我,看来我在你心里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是!”话音相连。
易知樾侧过头,“苏娫杏,你别这样捉弄我。”
不能再接触了,
他不能再碰她,
看到她之前的状态,他怎么可能放心再让她失离。
苏娫杏眼神暗下,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无措涌起。
“那等等吧,是我太急了。”
随后有些微不死心地看了眼易知樾,很快叹气收声。
假装恢复,一路回了家。
对于苏南辉要查的案子,她确信自己原本的记忆里肯定有,就像她第一次见许叔时那莫名的熟悉感一样。
之前,她只以为是许叔和爷爷认识,所以可能自己小时候无意见过,可后来越琢磨,越发觉他应该和案子的关联更大。
这件旧案时隔二十年未查清,还涉及到集团权势,苏南辉清白一生甚至能被诬陷到坐监,一定不容小觑。
现在来看,案件还没有发生。
不过,她既然恰好此时穿越到这里,那么,一定和案情有关。
一定吧,
但愿。
苏娫杏想起易知樾。
尽管她不想别有用心地靠近他,可兹事体大,她不得不主动和他接触,尽快回想起更多有意义的线索。
再次确立目标的苏娫杏较真,
她这回绝不动摇!
周六一大早,苏娫杏便想好托词去了易知樾的庭院。
路上碰到过往送早点的仆人,顺便帮人代送。
听仆人说,易知樾早早醒来便开始练习书法,一会儿吃完早点还得去晨跑。
安排得是很紧。
她不确定她能不能得手。
推开门上到二楼,苏娫杏将托盘放到矮桌上,进到书房喊人。
“易知樾?”
书房墨气满满,淡扑人鼻,她趴在门边往里探。
易知樾正襟危坐,双眼像坠入墨迹中,几页大纸大字铺了满桌,冷冽的气质氲满古色古香,周身舒朗。
本是谦谦君子模样,可在听到苏娫杏的声音时却心头猛跳。
他寻声看到人后,瞳孔紧缩,慌乱把桌上的纸张收好,用手肘死死挡住,似乎在隐藏什么。
苏娫杏疑惑走近,“我吓到你了?”
易知樾耳根灼烧,将无数落笔成痕的“苏娫杏”三个字掩埋于纸张,也掩埋于心。
摇头,“没有,只是惊讶你来了。”
她很少来。
这次来,想必也是为了记忆……
易知樾眼神暗了暗,将纸张放回盒子,整理书桌。
“你来找我是?”
苏娫杏走出书房,“这不是最近因为出黑板报的事儿耽误了不少学业嘛,所以就想趁着早上状态好,来找你一起学习。”
易知樾将托盘放到茶几上,“吃早饭了吗?”
苏娫杏坐下,模样俏丽讨巧:“没来得及,你能邀请我一起嘛?挺饿的。”
易知樾眼里带了笑意,将早餐向她那边推了推。
苏娫杏不客气地开吃。
然后,不经意询问:“刚刚看到,你书桌上一个盒子里好像放着我送你的桂香手串,早已经过期了,你怎么还不扔?”
易知樾回想起,
当时将手镯还给她后,手串便代替了手镯的位置,一直被他好好放置在盒子里。
睹物思人。
易知樾喉结滚动,掩盖道:“忘了。”
苏娫杏眯眯着眼,尽在掌握:“那盒子里那几颗干了的莲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要怪就怪她视力太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敞着的盒子。
易知樾回身看,欲盖弥彰,“有吗?我没注意到。”
苏娫杏笑笑,“魏亦清前几天又教了我一遍,你要是喜欢等我有空再给你做一个更好的。还有莲子,再不扔可就发霉了,你院中那么多。”
“不一样。”
易知樾下意识嘟囔。
“怎么不一样?成熟期吗?”
易知樾吃饱了,语气夹杂不明显的幽怨:“因为是你送的。”
所以不舍得。
什么都想存好。
苏娫杏咀嚼慢下,眼神微动,胡乱反驳:“我是让你吃,你这不是糟蹋粮食嘛……”
说完,有种想要咬掉舌头的感觉。
她都说了什么。。
易知樾半阖上眼帘,睫毛闪动。
羽睫的阴翳透露主人的低落与不安,像是沉入无边深海。
苏娫杏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红着脸别扭说:“好了……我哄哄你,是我不对。”
易知樾表情些许无措,身体却因她的话沸腾,“哄?”
苏娫杏坐到易知樾身边,做了个鬼脸,搞怪地说:“是啊,哄你开心啊。”
他可真容易不开心。
要是没有她,他可怎么办啊。
易知樾被她逗笑,忍俊不禁,“这是在哄我?”
心中越发胀满。
有几秒,苏娫杏被他的笑蛊惑,“易知樾,你笑得真好看,你该多笑笑。”
就像阴霾一扫而空,不似那般不近烟火。
易知樾再次因她心头躁动。
她喜欢他笑。
“那我只笑给你看,好不好。”
“……”
“你笑点这么高?”
只笑给她,那别人给他讲笑话怎么办。。
苏娫杏直抒胸臆的言语再次打破交织不清的氛围,她不自在站起。
转移话题,
“你一会儿不是要出去晨跑吗,我下午来找你?”
易知樾对她无奈,“不跑了,就现在吧。”
他不想再次陷入“漫长”煎熬的等待中。
即使只是半天,他也想立刻看到她。
两人吃饱转移书房,
苏娫杏顺利触碰到了易知樾,当然,也如约再次被拉入记忆旋涡。
易知樾支着手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发现她表情再次呆滞,提唇笑笑。
神情一改正经,看着她发痴,浓稠的占有与缱绻的宠溺交杂溢出,缠绵眼底。
然后,
像是只偷腥的猫。
伸手,不熟练地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喃喃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
苏娫杏走后,
易柏粼照常来找易知樾。
他是前天到的老宅。
行色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这几日里,多数时间待在易老爷子的正堂,偶尔临近中午前来找易知樾闲聊些企业的事儿。
今日照常。
而易知樾刚和苏娫杏分开,心思依旧流连,话语里心不在焉。
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
易柏粼看出了他魂不守舍,笑到:“知樾,怎么?魂也被人带走了吗?”
易知樾头一次被长辈调侃,羞意明显,“小叔,我……我没有,你继续说。”
都怪系统出来的不合时宜。易柏粼刚来,它便上线提醒他,苏娫杏的好感值上升到了45%。
他一激动,便没了心思听易柏粼讲话。
一经打趣,易知樾心起不满,暗暗警告系统下次禁止随意出现。
系统,[……]
好心没好报!
它以后绝对要成为一个最不积极的系统!
……
易柏粼不是半大小子,自然一眼看穿了他的爱恋心事,调笑道:“继续?我看你已经听不下去了。既然这样,不妨和小叔说说你们之间的进度?”
易知樾也不隐藏,心间的酸涩泡泡发酵,声线沉闷:“小叔,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喜欢上你啊……”
他真的不知道。
易柏粼畅快发笑,面朗声柔,“喜欢上?很简单,你……只要你和她是同一类人,你们会顺其自然在一起。”
“那如果不是同一类人呢?”
易柏粼神色淡了淡,像是陷入回忆,“不是同一类人,就变成同一类人。喜欢她喜欢的,崇尚她崇尚的,信仰她信仰的,追求她追求的,当你不再是你自己,她便爱你。”
易知樾察觉不对,“小叔,你……”
“当然,如果她发现,那一切倾然倒塌,你将失去所有。”
易柏粼反常地挑起一抹顽劣的笑容,“这是反面事例,你可不要学。”
“那一辈子不让她发现呢。”
易知樾突生迷执。
“呵……”
良久,易柏粼接着温声说:“知樾,不要把别人当傻子,也不要认为自己可以瞒得过傻子。”
“不过,这就要看你的幸运程度了。”
如果有人甘愿扮作傻子,那双方都皆大欢喜。
易知樾垂眸,
他知道,苏娫杏不傻。
那他们会走向何处……
她知道了他内心的肮脏,会喜欢那样的自己吗?
还是,她只喜欢……笑着的自己。
也对……内里枯败崩坏的人如何让人欢喜?这样的他,如何奢望她全盘接受?
难道,一切注定得到后又失去吗。
“小叔,我只是想和她一直在一起而已。”
近乎呢喃。
恰好,此时易柏粼的电话响起,盖住了易知樾的低语。
他拿起接通。
“什么?你再说一遍,她回来了?!”
不等告别一声,便脚步重重离开。
易知樾心下奇怪。
他还是第一次见小叔竟神情落败,全无周到礼数。
可能,
每个人都有一个例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