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赢知道,自己失踪这几日,青华不单四处奔走寻找自己,同时也做好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准备,就如千金楼那日一样。
果不其然,午后马车驶回路府门前时,青华早已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见路刚步下马车,青华跪着转身重重一磕头∶“老爷,是青华自作主张从国子监带走了大公子,后来又弄丢了他,请老爷责罚。”
路刚从未像今日这般生气过!
好好的儿子好好地在国子监里考试,非要给他带出去!况且人丢了第一时间回府禀告也行,也不至于掉下悬崖受这么重的伤,还待在什么破木屋里根本不能回家!这几日找不到儿子,他甚至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路刚根本不看青华,只是朝着路管家指了指人,怒道∶“路丘,将人带下去抽五十鞭子,再给我逐出路府!”
听到指令的路管家一愣,随即知道老爷这回是真生气了,以往哪下令打过下人,更何况还要打了再逐出去。
路管家也差不多是看着青华长大,知道青华是个好孩子,若是真受如此重罚估计小命都只剩半条!
路管家噗通一声跪下∶“老爷息怒,眼下还是找大公子要紧。”
路刚气得一甩宽袖∶“你反倒替他求情起来,你自己看看,看看大郎伤成什么样子了!”
路管家侧着身子望了过去,此刻路赢下了马车,正在路晓凤的搀扶下走得摇摇晃晃。
“哎哟,真是上苍垂怜,菩萨保佑啊,大公子找着了!”路管家欢喜地起身拍了拍膝盖,转头命令小厮∶“快快快去通知夫人和二公子,大公子回来了!”
说完,路管家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将人看清了∶“快快快,去请大夫,大夫!”路管家躬着身子快步上前,赶紧扶稳路赢∶“大公子您……”
路赢虚弱地摇了摇头,无力地抬起眼皮看向路刚∶“爹爹,别打青华,咳咳咳。。”
路刚不由地浓眉紧拧,不过是手轻微骨折了还受了些皮外伤,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变成这般风吹就倒的模样?
这时,路夫人和路悯闻讯赶来。
路夫人见到路赢那副狼狈又稍纵即逝的样子不禁心头一颤,几乎是哭得梨花带雨地跑了过来∶“大郎,大郎怎么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路夫人的一瞬间,路赢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娘,娘,大郎好疼!”
路夫人将路赢抱在怀里∶“娘知道娘知道,大郎受苦了。”
在路夫人怀里的路赢气若游丝般地一点头,抽抽泣泣地“嗯”了一声。
“哎呀,堂兄的手怎么又在流血了?”
闻言,路夫人看向路赢的左手,木板间已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
路夫人心头一紧∶“怎么流这么多血?来人,快将大公子背进去,再去请大夫来,城西、城西的张大夫,还有城北的李大夫都请过来!”
路赢攥住他娘的牡丹花衣袖∶“娘,我不进去!爹爹要叫人用鞭子抽青华。”
路夫人的注意力全在路赢的伤势上,压根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敷衍道∶“好好好……快回房去。”
路赢抽了抽鼻子,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轻颤的苍白双唇上。
路夫人看着心都要碎了,用丝绢拭去路赢的眼泪,心疼道∶“怎么又哭了?”
“娘,我要青华背我。”
“青华?”路夫人这才注意到青华跪在地上,几日都不见人影,这时人反倒跑回来了。
“娘,我要青华……”
“哎呀,堂兄你的血……”
听到“血”字,路夫人的心又是一钝,急忙朝着青华招了招手∶“青华,青华快过来,快背大郎进屋去,流这么多血可如何是好!”
青华抬头看向路刚,一旁的路管家眼珠一转,找准时机一把将人拉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夫人的吩咐都不听了吗!赶紧过去,大公子的伤可耽误不得!”
青华这才走过去背起路赢。
路夫人看着那自然垂落还流血的手臂,心都绞在一块儿了∶“大郎不疼不疼……”
路赢楚楚可怜地一点头∶“大郎很坚强。”
此言一出,路夫人又要哭了。
“娘,不关青华的事。是大郎不听话偷偷去找殿下玩,青华他什么都不知道。娘,别让爹打青华了。”
说完,路赢病弱地咳了数声。路夫人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又一颤∶“好好好,大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路赢颇显费劲地扯起嘴角,朝着他娘甜美一笑,又远远地瞥了眼走在后面的路刚∶“娘,爹在回来的路上老凶我。”
路夫人一面安抚着路赢,一面转头一记眼刀唰地飞向路刚∶我儿子都受这么重的伤了,你还敢凶他?!
路刚见夫人回头看他,正要以笑回应,却被那眼刀刺得心头一凛,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路管家跟在身后,试探问道∶“老爷,您看大公子多离不开青华,青华那儿还处置么?”
路刚早已过了气头,方才又看到路晓凤在旁帮腔,便猜测这定是晓凤那丫头出的主意,让大郎不惜弄伤自己的手演出这么一场大戏。
路刚负手身后,罢了,平安回来就好。
“毕竟是犯错了,怎可不处置,就罚他一年工钱,另外在柴房关上三日,让他好好长记性!”
……
夜晚。
寸步不离在床边陪伴了路赢大半日的路夫人和路悯,终于不舍地出了房门。
路赢这才敢坐起身来,看了眼依旧被木板固定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探进枕头底下,将巴掌大的玉熊圆雕拿了出来。
借着床边的烛火,他将玉熊圆雕看了又看,眉眼间不自觉染上笑意∶“果然和殿下长得很像。”
路赢伸出指尖反复摩挲着玉熊的眼鼻,回忆起谢隼的模样,随后缓缓凑了上去,轻轻一吻。
与此同时,北达转过屏风,恰将此幕看进眼里。北达心里七上八下,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走到路赢身边,安静将药碗放下∶
“大公子,该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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