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十五年秋,三皇子谢延大婚。
大婚当日,群臣来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宫里的太监总管满脸容光地持圣旨而来,在如流水般的各种赏赐中,还有三皇子谢延即日起晋封为贵亲王的圣意。
坐在凉亭中的路赢从喧闹祝贺中收回视线,又在棋盘的四方格内落下一子,看向坐在对面的谢隼∶“如今见到三皇子要改称呼叫王爷了。殿下,你什么时候晋封?”
大周皇子成年成婚即封王,谢延如了皇帝的意,于是高兴之际便直接被封为亲王。
路赢的话外音便是问谢隼何时成婚。谢隼听懂了,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随后落下一子,恰巧中了路赢布的棋局陷阱,棋子全被路赢吃了去。
路赢扯起嘴角,一语双关地打趣道∶“殿下可得用心啊。”
谢隼又从棋盒拿出一枚棋子∶“正如这棋局般,有舍才有得,我不像他。”说罢便落子将路赢左上角的黑子全部包围起来。
路赢歪了歪头,暗道谢隼可真是厉害,几盘下来就能够摸清他根本没有明说的“傻子”下棋规则。
忽闻远处飘来清脆如铃铛般的笑声,路赢调转目光看了过去,一名华服女子众星捧月地身处人群之中。
路赢笑着将目光落回棋面∶“尤记得去年国子监秋试那日第一次见到顾书书,没想到一年之后他就要成了太傅府的乘龙快婿了,而他常挂嘴边的舅舅竟然是当朝袁太傅。”
“你说的可是两月前被派往江南松州处理赈灾善后事宜的顾书书?”
“对。此前我与二郎也没问过他舅舅是何人,现在想来是我疏忽了,明明秋试那日他与我都在金字房考试,在金字房的考生并非是寻常家世。顾书书背靠这么一棵大树,如今也扶摇直上,由此看来,当初国子监监生闹事,不一定是他听从张永沣的吩咐,谁听谁的还不一定。”
谢隼执棋的手忽地一顿∶“你是说袁太傅?太傅之职位列三公,荣誉至高。自圣上登基后,作为圣上老师的袁太傅顺理成章地承受了这份得天独厚的恩宠。圣上曾欲为袁太傅的子辈封赐官职,却遭到袁太傅跪地请辞,所以如今朝堂之上并无袁氏一家。而顾书书之所以得到圣上青睐,似乎是因为办好了户部的结党营私案。”
路赢笑了笑,道∶“说说而已,何况他与他表妹只是定下婚约还未成婚。”
“今日路夫人怎么没来?”谢隼道。
路赢抿了抿唇,实在不好意思说他娘是因为不是首辅夫人之后,便谢绝了所有宴会邀请。
他娘向来是独领风骚貌美如花的存在,怎么会允许自己在其他官家夫人面前被拉下脸来。
路赢道∶“自从爹和二郎去江南巡察以来,我娘便十分忧心记挂,每日按时在佛龛前礼佛,实在脱不开身。”
半年前,二郎参加春闱会试,后又进殿试均拔得头筹,连中三元成为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人,深受大周皇帝的重用。
于是,在江南频繁爆发水灾之时便被派往江南巡察。由于二郎年纪小又第一次被赋予这么重大的职责,他爹不放心,也主动请缨前往。
路赢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果盘里挑了一块樱桃糕殷勤地献给谢隼∶“殿下,二郎和我爹有什么消息?”
谢隼浅浅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信笺递给路赢,道∶“两日前收到的。信中说,路大人和栩宁治理了苏阳、松州两处的涝灾,由于防范及时,并未让瘟疫爆发,重修圩堤和筹集善款也有条不紊地接近尾声。看来就是这几日会启程回京了。”
“那就好,我爹向来只给娘写信,歪歪腻腻三页纸,一句公事和二郎都不提。大半年没看见爹和二郎了,二郎临走前还说要给我带江南的礼物回来。我此前以毕天帅名义行事时,便是说毕天帅来自于江南。事实上我从未去过,听说江南人杰地灵,那边的宅院多掩于青山绿水之间,青砖黛瓦,飞檐翘角,桃花映碧波,春风醉红颜,以后有机会还得去好好转一转。”
路赢说完便见谢隼又中了自己的陷阱,不由粲然一笑∶“殿下,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谢隼轻轻点点头∶“你又赢了。”
刚踏上凉亭石阶的福禄听见自家殿下认输,不禁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了过去,他虽然不会下围棋但也见过谢隼下过,知道棋子应当在交叉点上落下。眼下六殿下是在陪这个傻子玩什么???
“有何事?”
福禄回神地对上谢隼的视线,上前两步附在耳旁说了几句。
路赢不欲听他们说什么,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凭栏远眺满池的晚荷。
池中似有若无地随风飘散着一股淡香,夹杂着虽是初秋却已似凛冬的寒意。
忽而肩头一重,蓦然回眸,谢隼将靛蓝云纹披风搭在了他的肩头,挡去了七八分寒意。
谢隼顺势用指尖拂过他的长发,柔声道∶“入秋天凉。栩安,三哥有事找我,我去去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嗯。”
不知过了多久,宾客已散,路赢依然斜倚在池畔,时不时慵懒地伸出手来,轻轻地一点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路赢将脸埋进披风中,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察觉到有人靠近,便以为是谢隼回来了,正要回头,危险而又温热的鼻息已触及耳畔。
谢湛将下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大郎,你喜欢他是吗?”
带着丝丝寒意的秋风,无情扫过路赢诧异的眼眸,随着那浸满惨淡的花香飘飘渺渺,吹啊吹,凄凄然然到了京城路府宅院。
青灯古佛禅烟袅袅间,路夫人放下手中的香檀珠串,伸手细细抚过香炉中未烬的残灰,正要起身再拜,便听门外传来路管家焦急的呼喊声。
路管家甚至没有敲门,直接破门而入,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不好了……大公子落水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十一年前的一幕,路夫人一阵心悸,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再问,又见一小厮手脚并用爬进屋来,满脸鼻涕眼泪纵横,哭天抢地道∶
“夫人,宫里传来消息,老…老爷和二公子回京途中遇上山贼,不幸,不幸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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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发电。终于20w字了。剧情突然了点,非常抱歉。
从这里开始正式的剧情。。。一早就这样设定的,如果看不下去确实是剧情设计和文笔问题,其实一直在埋伏笔都是为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