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北达蹦起来又要出拳。
周疍既听见北达说了一笔勾销,于是也不再老实挨打。
北达袭来的一掌疾如闪电,周疍不退反进,偏头躲过换招猛地擒住北达的手腕,再借力错开身,屈肘狠狠一撞。
眼见二人又打起来没完没了,路赢摇摇头,随后摆手吩咐道∶“关门关门关门……”
仆人听令合上大门,正在交手的二人俱是一愣,头一次默契地收回手,趁着门还未合上同时侧身闪了进去。
……
大厅内,路赢捣鼓着茶罐。
只因路赢说过茶好喝,谢隼命唐天虎带了些福禄备好的原料送来。
路赢将最后一块香乳放进玉盅里,正拎起茶壶,忽然案上瓷盘盛着的茉莉花瓣又被震飞起来。
北达一拍桌子,道∶“原来你不是来还人的?”
周疍脱下大氅,落座后,慢悠悠地道∶“既然你看不住人还不如放在我那儿。看不出来么,这宅子后的那片山易攻难守,亏你放心大胆地将人安置在那儿,你该庆幸人是被我劫了而不是其他人。”
“你!!!”北达卷起袖子又要与人动手,却被路赢拦住。
路赢料到周疍没有要交还乌成泰的意思,可是劫人后又主动找来,想必也是想要查出二郎那年在江南究竟发生了何事。
如今看来,周疍上次的清风小院约见以及主动提及二郎,更多程度上是想要向他示好。
不管他此前多么讨厌周疍这个纨绔公子,至少他们此刻的目的一致——想要一同查出事情的真相。
不过,北达曾说过乌成泰狡猾如狐,说话模棱两可不停喊冤,回京途中更是三番五次想要逃跑,北达不是没威逼利诱过,可依旧拿人没辙也套不出想知道的。
他搭住北达的肩膀,缓缓按下,又将手中的茶递了过去,递了个眼神∶“乌成泰是牵涉两桩案子的重要人证,有人想杀了灭口,有人想劫他问话。如今看来我们与他都是后者,既然如此,在谁的手中并没有区别。”
北达看懂路赢的示意,蓦地站起身来∶“大公子,有区别!那日我和青华救了乌成泰,就这层面他便会向你如实交代。”
周疍侧身冷冷道∶“乌成泰毫无背景,却只用了十年便坐到江南巡抚的位置,甚至把江南那些龌龊事瞒过了天听,你觉得他会是善类?还会主动提及自己的罪证?”
北达并不看周疍,依旧面向路赢∶“既如此,那他也问不出什么。”
“那可不一定。”路赢不经意瞥见周疍手上的瘀伤,微微一笑∶“周将军今日会来,一定是问出什么来了。”
周疍扯了扯衣袖遮住手背:“不要误会。乌成泰我确实已经审过了,但并非屈打成招。那日我派人将他劫走后,他一直喊冤一句实话也不肯说,直到昨日他见到一个三岁孩童。”
路赢眉梢微挑:“噢?”
“乌成泰的夫人是个爱吃醋的,从来不许他纳妾,但四年前他又偏偏看上了府中一个丫鬟。后来被他夫人发现,那丫鬟即使身怀六甲也被赶出府去再也寻不到人。他知道此次被押送进京,他以及全家都难逃死罪,至此他们乌家再无后人。昨日他一见到那孩子便一五一十全都说了,而我这伤是实在听不下去才气得动的手。”
北达好奇凑了过来:“那是他的孩子?”
此言一出,路赢与周疍对视了一眼 ,随即明了这是周疍派人打听到乌成泰的这一段往事,而刻意找的一个小孩过来冒充乌成泰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路赢拍了拍北达的肩膀:“人总要有点念想不是。”
须臾,北达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使诈!”
路赢浅浅一笑,暗道不愧是仅用数月便端了山北流寇老巢立下显赫军功的朝廷新贵,果真是手段颇多。
路赢沏了杯茶推到周疍身前:“说正事。”
“那年,路悯他们去江南没多久便被乌成泰软禁起来,断了与朝廷的联系,据乌成泰所言这是京城有人下了令,他也是听令办事。而此后的槐荫道惨案他亦承认是他以及江南那群贪官所为。”周疍说着不自觉地握手成拳∶“他的原话是,无论是京城还是江南的人都不想让他们回来走漏风声。”
路赢猜到周疍是听到这里才动手打了乌成泰,周疍也算是克制了,如果换作是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路赢按捺住情绪∶“他应当没说假话,我此前也曾查到这里,他口中京城的人正是谢湛,谢湛对此也承认,只是那时圣上没有追究他的罪责,就连谢湛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圣上竟也没有怪罪,还让谢湛带兵来查抄路府。”
“是因为那封信。”周疍顿了顿,又道∶“我问过乌成泰,他坦言从未与路悯有过书信往来,我今日来就是问问那封导致你们路家被抄的手信当真是路悯的笔迹?”
路赢闻言,沉默下来,片刻后才道∶“听殿下说,事后余乔将那封手信与二郎的字仔细对比过,确定是二郎的字迹无疑。不过我并不信那是二郎所为,既然乌成泰也不认那信,就只能说明那信确实是有人伪造的。”
周疍道:“不过能够伪造出这样一封信来的人,除非有路悯大量的手稿作为参照。我问你,路府查抄之前可曾丢过什么?”
路赢瞳孔一震,突然明白周疍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
周疍看着路赢:“那封信或许是路悯亲笔所写……”
北达登时拧起眉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周疍依旧死死地盯着路赢:“想必你也怀疑过吧,路悯他并没有死。”
路赢闻言便不说话,周疍急得双手撑住案边站了起来:“那日灵堂里的遗体根本看不清面貌!仅凭一张手帕怎么能确定那就是路悯!我说得可对,路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