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隼在马背上搂紧路赢,用力一扯缰绳,众目睽睽之下,连人策马跑了个无影无踪。
路赢迎风一指∶“殿下,追上他!”
谢隼向前贴近,几乎将人拥入怀中∶“追上又做什么?”
“他劈了我的车轮,当然是要报仇!”
“不用你亲自动手,我派暗卫去,你想怎么做?”
想起周疍的所作所为,路赢微一摇头:“太便宜他了,他这是欺压良民,我要去告御状!”
“那也不用你亲自去,人证物证俱在,明日我让御史写上奏折参他一本,可好?”
谢隼说得一板一眼的,倒让路赢当了真:“也不用这么劳师动众,还是让他赔银子得了。”
“那我明日陪你去周府走一趟,你定个数目,亲自问他要。”
路赢点了点头,可周府旁边不就是被封的路府,他不愿睹物思人,于是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想去。”
听着路赢的声音已然平静,知道他的气已消了大半,谢隼才道∶“瑶英他只是觉得一直找着就代表人还活着,这也是他的念想。”
路赢何尝不知道,不过快三年了,人生短短,又有几个三年。难道要周疍一辈子找,一辈子都活在这种虚无的念想中么?
“京城里议论纷纷,为何周家三公子的婚事是拒了一桩又一桩,就连上好的世家联姻也都不屑。二郎说得没错,周疍其实就是个一根筋的笨蛋。”说罢路赢轻轻地拽了拽缰绳欲调转马头,却被谢隼按住了手。
路赢诧异地微一回头:“不追他了,趁现在还没走远,先送我回去马厩牵匹马,我和你一块回城。”
谢隼明白路赢的意思是要一人骑一匹,于是顺势握紧那只手继续驱马前行,轻声细语地又不容许拒绝:“但我喝了酒,你帮我看看路。”
路赢轻轻一嗅,谢隼周身确是混杂着丝丝桂花蜜酿的酒香,也不至于说到了骑马都眼花的程度。
正想着,谢隼突然一拉缰绳拐了方向,路赢猝不及防地被颠了一下,刚转头欲看看谢隼到底醉成何种模样怎么连骑马都不稳,先听谢隼道:“你今日只顾着和他们说话了,还未曾看上我一眼。”
两人一骑缓慢行驶在晦暗泼墨的林间,一时的静默让气氛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路赢抬眸看了眼一直低头凝视着他的谢隼,触及到目光,谢隼微微一笑,从腰间摸出那枚坠着紫玉的手链,正要借着月光替他戴上,谁料路赢顾左右而言他地转了话题∶“殿下,你可见过冯襄的夫人?”
“怎么突然提她?”
“我有幸在大街上见过一次,那冯夫人身高腿长肤白貌美,论及五官长相比我娘还要美上几分,要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
谢隼一怔,悄然将紫玉攥回手心,不再说话,静静听着路赢续道∶“冯襄的夫人美是美,但我这段日子跟着谢湛在南柳巷,发现他在那种事上的兴致并不高,宁愿抱着盆翠玉修剪也懒得碰个女子,不至于会醉酒失态调戏人妇惹出麻烦,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路赢只顾着自己说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谢隼的情绪,半晌没有听到回应,才又转过头去∶“殿下你怎么了?”
“没怎么。”谢隼借着拉扯缰绳的动作将人更紧地拥在怀中∶“我喝多了酒,倦了。”
方才在膳厅,路赢发呆想事,并没有留心坐在身旁也没有用膳的谢隼,更加不知道谢隼在见他走后也跟着走了出来,只是匆忙间不小心碰翻了酒杯,溅了一身。
“喝了多少?”
“很多。”
“殿下你何时开始贪杯了?”路赢打趣一笑,又见谢隼双目迷离地看着自己,也不觉得有其他,只是暗道谢隼的酒品好,即使喝醉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
路赢遥遥一望∶“那怎么办,回城还有好一段路程。”
谢隼前额抵向路赢后背∶“不知道……我只想靠着你。”
“那靠着睡会。”路赢从谢隼手中接过缰绳∶“到了再叫你,进城的话还需殿下你出面。”
谢隼点点头,在路赢看不见的地方,撩起一缕黑发,闻着那暗香浮动轻声道∶“栩安,生辰快乐。”
纵然耳边俱是风声,路赢也将这话听得清楚,谢隼每年都不曾忘记他的生辰,无论多忙也都会抽空来陪他,想到此处他不免又低头一笑。
前方忽传马蹄之声,与此同时万千星光映入眼眸,路赢不得不勒马止步,刚想再看个仔细,如同白昼的烛火已照得他睁不开眼。
不多时,马蹄声止,从光芒中迎面走来一个翩翩白衣的潇洒公子,霎时身后亦涌出数名美艳少年,花团锦簇地将人围了起来。
白衣公子展开折扇一摇,微眯着眼打量着坐在马背上的路赢∶“小公子骑马辛苦,可愿上在下的马车走上一程,也好做个伴……”
话还未说完,那人偏头一望,在看清路赢身后之人后忙收扇躬身∶“衍之见过六皇子殿下。”
……
“原来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路家公子。”
路赢从姚衍之手中接过茶杯,可那人始终不松开,还像看猎物般地瞬也不瞬地盯着,让他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姚衍之的名字时常听过,特别是从谢从吟口中,今日所见果然丰神俊逸,眉眼英姿,难怪给小小年纪的谢从吟迷得神魂颠倒。
直到听到谢隼轻轻咳了一声,姚衍之才松手,凑近身去颇为艳羡地道∶“殿下果真好眼光。”
路赢含着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下意识先看了谢隼一眼,只见谢隼抬手避开姚衍之的刻意触碰,淡淡道∶“你云游四海,怎么想着回京了?”
“大周一连收回宣城与平峡关两座城池,李承宗率精锐大军凯旋还朝,圣上特意下旨在麓山南苑为他接风洗尘,普天同庆的事怎么也值得回京一趟。”姚衍之翘起一条腿来,看着谢隼笑得神秘∶“此外,四个月前我曾路过宣城,听闻了一些事,殿下可有兴趣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