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奕与凤常玉出了村子,又在乡间小道上走着。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好像真的没有尽头一样,一辈子都这么走着他也愿意。
走到再也走不动,脚底腐烂,那他就背着她,若是背也背不动了,便彼此依靠着。
月隐星稀,明天可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他们抬头望着天上,他倚在树干上,她则依偎在他怀里。
面前堆了一堆柴火,他伸出手,将不知从哪处人家那挖来的地瓜串了放在火上烤。
“明日我去抓条鱼来,我记得你最喜爱吃鱼尾了。”
“你竟还记得。”
是啊,他原来记得。
烤熟的地瓜泛着香喷喷的诱人的香味,他搓着手,滚烫的地瓜在双手间来回翻滚。
她却道:“我来。”
拿过地瓜,她握在手中,将外边的皮都掀了,露出黄橙橙的果肉来。
她掰开一小块,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递到他嘴边,“张嘴。”
他顺从的张开嘴,入口是软糯的地瓜,很甜,还有些烫,他哈着气。
她却就那般拿在手中。
这一整个地瓜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之后他们又靠着树,看着有些乌沉沉的天空。
她像只小猫一样在他怀里拱了拱,柔软的发丝划过他的颈间,带起一丝痒意,惹得他浑身起了一身战栗。
可怀里的人甜甜的窝着,闭着眼睛。
他只得抱住她,将衣服搭在他们身上,也闭上眼睛,在这天地间安然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空有些灰蒙蒙的,怀里的人还在,还好。
他稍稍动了动发麻的手臂,似是察觉到了,她也幽幽转醒。
她看着他有些扭曲的脸,道:“要不要紧?”
“没事。”他动动手腕,知觉渐渐恢复,又起身活动了胫骨,道:“今日想去哪儿?”
她说:“能走多远就多远。”
“好。”
他们又如昨日一般,牵着手在山间行走,天空越发阴沉。
“看起来要下雨了。”羽奕看看天色,有些担忧。
“要是下雨,也不错。”
是啊,不管刮风,下雨,怎样都好,都不错。
天空倒真下起蒙蒙细雨来,凤常玉却放下了伞,细细的雨丝打在她脸上。
然而,翻过一座山头,雨越下越大,有瓢泼之势。
“那儿有一间屋子!”凤常玉指着不远处一间木屋,雨势太大,得找个地方避避雨。
羽奕也看见了,拉起她就往那间木屋跑。
他们笑着,闹着,跑到那间木屋外的廊下时,浑身都湿了大半。
他替她拂去头上的水珠,她也替他掸去衣上的雨水。
身后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妇人出来倒水,见到了篱笆外的他们。
他们站在廊下,同样也转身望着她。
那妇人见着他们浑身湿漉漉的,便招手让他们进屋里躲雨,好歹擦擦身上的水珠。
他们相视一笑,进了屋子谢过妇人。
近看才发现这妇人虽年纪大些,姿容却是极为端庄,举止谈吐也都不像是乡野之人。
没有多想,接过妇人递来的绢帕,又是一番谢过。
“梅儿,出了何事?”屋里头传来男子的声音,只是窗外雨声飒飒,倒听不清声音,只隐约能辩出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妇人笑了笑,露出些岁月的痕迹,向他们说道:“是外子,我去与他说一声。”
没过一会儿,就从屋里头出来一名男子,他的身影高大,唇边留着胡子,“不知二位何故到此?”
语气有些不善,但羽奕低头给凤常玉擦着发梢的手顿了顿。
他有些呆滞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屋外霎时响起一阵惊雷,大滴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啪啪”之声。
“父……皇?”他的瞳孔骤然缩紧,颤声问道。
那进来的男子只是稍稍一怔,只在一瞬之间,后又面色如常。
“云郎,我只是让他们进来躲会儿雨。”妇人此时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云郎便要转身朝屋里走去。
“父皇!”羽奕起身急急拉住了他,“父皇,您不认识儿臣了吗?”
那妇人看着云郎,他只清声道:“你认错人了。”便要拂袖离去。
“儿臣怎么会认错呢,父皇,我是奕儿啊!
小的时候,您总是会将儿臣高高举过头顶,在御花园中与哥哥们玩闹。
儿臣趴在书案前时,父皇就会一笔一划教儿臣写字。
儿臣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父皇!”
如今,他的父皇,还好好的站在他的眼前。
可是,却不认他,他分明还是记得的。
男子终是闭了眼,叹了口气。
梅儿看向凤常玉,“姑娘浑身都湿了,我这儿还有些干净的衣裳,若是不嫌弃,就与我来吧。”
凤常玉呆坐在原地,听到她叫自己,便起身,留给了这二人空间。
临走前,只担忧的看了眼羽奕,他正看向他口中的父皇。
她不清楚内情,却也知道,他的父皇,也就是先皇,早在七年前便驾崩了。
她被妇人领着到了一处偏殿,真给她找出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与妇人的衣料相同。
“姑娘若不嫌弃,且将湿衣换下来。”
她看着妇人,她的嘴边似还挂着浅笑,“您……不担心他们吗?”
方才在厅中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想来这妇人必也是听清了的。
他们二人应当是夫妻,听了那样的话,她竟还能有心思给她找衣裳。
却不料她反问道:“担心什么?”
她一时语塞,无言的望着她。
妇人却催促道:“姑娘还是快换下湿衣吧。”
凤常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去了屏风后,将湿衣换了下来,穿上了干净的粗布麻衣。
客厅之中
云郎睁开眼,坐在亭中椅子上,没有看他。
“父皇……”
“你又何苦认出我。”
“父皇此话何意?”
云郎这才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你的父皇早就死了。”
“不是的。”
“我现在过的好好的,你又为何来招我。”
羽奕才想起先前那个妇人,他颤声道:“那……母后呢?”
他似是极不愿提起这些事,皱了眉道:“等雨停了,你们便走吧。”
“父皇!您当真不要儿臣,不要母后了吗?”
云郎站起的身子却又颓然坐下。
窗外雨声连绵,时而雷鼓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