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清闻言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笑道:“这里没有别人,你确定还要与孤演下去吗?”
百跃心中一惊,但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他琢磨不透苏若清此次前来的意思,于是便打算先观望观望其态度,故作不解道:“殿下说的,草民不明白。”
“不明白?”
见百跃如此,苏若清扬了扬眉,目光落在了燃至一半的蜡烛上。
“你不是一直在等着孤吗?若非如此,你之前在山下又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又怎么会对烛长坐?”
百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回道:“草民只是有些睡不着罢了。”
“是吗?”
苏若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百跃低垂着头,并未应声。
他在想。
苏若清向来有耐心,见状也没催促,静静等着。
……
不知过了多久,百跃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望向苏若清。
“门口风大,殿下先进来坐会儿吧。”
苏若清知他这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轻笑着应道:“也好。”
语毕,他跟着百跃进了屋。坐下后,百跃立刻为他倒上茶水递来,只是神色仍有几分犹豫。
苏若清自然察觉到了这点,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并不催促。
百跃本来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打算,可话至嘴边又迟疑起来。
虽然他未曾开口,但通过一番观察,苏若清也大致猜出了他的顾虑,于是道:
“孤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就是带着诚意来的。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这样一番带着安抚意味的话说出,百跃稍稍放了心,神色也不似方才严肃。
苏若清看在眼里,再次拿起了茶盏,徐徐道:“当然,也不要在孤面前耍小聪明。”
听到这话,百跃心里一颤,抬眸望向苏若清。
恰在此时,苏若清的目光也从茶盏移至百跃脸上。他面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意。
“孤平生最讨厌那些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便算计他人之人。你已经用过一次了,孤不想看到第二次。”
他虽然是笑着在说,但扑面而来压迫感却让人怎么也忽略不掉。
百跃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猛然起身跪在地上,“草民知错,望殿下海涵。”
“仅此一次,起来吧。”
“是。”
……
或许是话已经说开,待重新落座后,百跃的神色并不似方才那般纠结,而是变得从容。
他笑着道:“草民这些小技俩果然瞒不过殿下的眼睛,殿下心如明镜,百跃佩服。”
是的,他今日说出那番言论就是故意的,他将所有责任推到宋辞身上就是为了引起苏若清的注意。
虽然宋辞给了他保证,但他并不完全相信。
他们合伙将太子瞒在鼓里,闹出这般动静,凭苏若清对百姓的在意,谁敢保证他不会迁怒到无名山头上。
如果他不为无名山的人作保,朝廷又怎么可能轻饶了他们。
因此,只有苏若清亲口做出承诺,他才相信。
当然,他也是在赌,赌宋辞在他心中的分量。
很幸运,他赌对了。
他果然来了。
……
听了百跃的话,苏若清嗤笑一声,目光落在盏内晃动的茶水上。
“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说罢,他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抬眸看向百跃。
百跃认真答道:“草民之前说过,草民只要严铭谨及其党羽死,只要无名山的人活。”
苏若清闻言笑了笑,“这个孤记得孤之前就答应过你。”
“是,您是答应过我,但今时不同往日。”
说到这里,百跃忽然跪伏在地,高声道:“草民被仇恨蒙蔽双眼,犯下大错,草民认罚,是杀是剐都无所谓。但他们是无辜的!”
“千错万错,皆是草民一人之过,草民恳请殿下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说罢,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俯身不起。
四下俱静。
苏若清看着跪伏在地的人,忽然轻笑了一声,问道:“他们是无辜,但那些百姓就不无辜了吗?他们做错了什么?”
闻言,百跃眸光微动,直到过了许久之后才回道:“他们没错,错只错在他们生错了地方。”
听到这话,苏若清突然攥紧了衣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宋辞的那句话——“要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生在了江州!”
……
苏若清突然觉得可笑,难道他们的灾祸,竟应该怪自己生错了地方吗?
可百跃并不管这些。
苏若清怎么想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要他的承诺!
于是,在久久得不到回应后,百跃突然抬起了头,问道:“殿下是因为宋大人而来吧?”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这样,那他也没什么可顾虑的,索性将所有话都挑明了来说。
苏若清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痛色。
百跃心下了然,微微笑道:“草民可以担下一切罪责。只要殿下能答应草民的要求。”
此言一出,苏若清忽然笑了起来,但眼底已闪过杀意。
“百跃,你这是在威胁孤吗?”
百跃恭敬的回答:“草民不敢,草民只是给出一个解决之法罢了。”
面对苏若清的威压,他坦以面对,并无任何惧意和退缩。
他抬头对上苏若清的眼睛,理智的将局势进行分析,然后说了出来:“江州虽然被封,但朝廷乃至天下可都盯着这呢。所以,这里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立刻传开。”
“就算宋大人是宋氏后人又如何?如果被别人知道、江州死了那么多人与她有关,别说是她,恐怕就算是她背后的宋家也不好交代吧?”
苏若清没有说话。因为,他说对了。
眼下所有人都看着江州,若被别人知道是百跃与宋辞合谋截断赈灾粮、导致那么多百姓饿死,恐怕在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之下,就算是宋家也会受到牵连。
宋氏忠义,宋辞也是为他才会犯下这般大错。
因此,就算此事违背他的原则,他依旧来了。
因为他不能坐视不理,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路。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
虽然苏若清神色如常,但百跃向来敏锐,自然感知到了他态度上的软化,适时接道:“所以,殿下为什么还要犹豫呢?只要您答应我在回到盛京后保住无名山的人,那草民便会将一切罪责揽下。”
“如此一来,您想要保全的人也能保全,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