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单干后,蓝月亮的价钱就降下来了,变成12块钱一吨了,原来是15块钱,不过扣除掉老板的提成,落到搬运工手上的也就只有12块多一点了,所以赵路他们也不在乎降价。老刘还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卸文具的业务。文具的仓库就在工业园内,跟蓝月亮很近,在同一条路上。文具都是早上来货,去蓝月亮一般都是中午,文具卸完再去蓝月亮,简直就是完美对接。有这两个长期业务,维持下半年搬运队的运转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现在有四个人,去蓝月亮刚好分两组,赵路跟大脑壳一组,老涂跟吴松一组。装车的时候赵路就让“大脑壳”去开电叉车叉货,他自己在车码。“大脑壳”手脚慢,遇到大件货搬起来还有点吃力,让他装车速度就快不起来,他装车也装不好,除非是同一品种的货,他可以码得整整齐齐的,但哪有那么 好的事,每一车都是有好多种类的,“大脑壳”装车往往就装得东倒西歪,看起来惨不忍睹。赵路干搬运有几年了,装起货来得心应手,他可以给每件货提前设计好安放位置,一路装下来,再杂的货他都能装得整整齐齐的,速度还不慢。“大脑库”在搬运队里没什么地位,是别个开玩笑的对象,连后来的吴松都跟他嘻嘻哈哈哈的,但他在对付女人方面却是个高手,他虽然没结婚,但却同时吊着两个女人,一个在双碑,一个在成都。闲下来没事的时候他就跟女人视频,挂掉这个女人后马上就连线另外一个女人,以前在杨秀美那里,只要一发工资,你就几天看不到他人了,他拿着工资去讨女人欢心了,过几天钱花完了他又回来上班了。他这两个女人好像都知道对方的存在,这种三角恋关系“大脑壳”可以维持得这么稳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情商。吴松跟老涂两个都是能干的主,他们搭班子倒是都不吃亏,但两人脾气不和,也会发生摩擦。其实赵路也经常吼“大脑壳”,只不过“大脑壳”都是闷不作声,他虽然比赵路大十几岁,但赵路干起活来哪方面都比他强,他也就不敢还嘴了。
这天晚上他们把安排的已经到厂车子都装出去了,只有最后一辆说好11点到的车子还没装,四个人就打算一起把这辆车装了早点回去休息,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去卸文具。他们现在就只做这两桩业务,所以把文具也看得很重,文具不是天天有,第二天有那就肯定不能耽误了。结果他们等到12点钟了,车子还没到。赵路催了老刘,老刘总是说马上到了,结果一连几个“马上”也没到,赵路就给老刘下了最后通牒:再等半小时不到他们就不等了,再等下去今晚就睡不成觉了,因为要赶早起来卸文具。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个车还是没到,赵路就把手机一关,把搬运工带回去睡觉了。他知道无论多晚,那个车是肯定要到的,到了老刘还是会给他打电话。后来得知,是老刘亲自带着联系那个车的物流公司的人装的那个车。赵路觉得这个事不能怪到他头上啊,说好的11点到,结果等到12点多了都没到。但就是这个事后,赵路跟老刘的关系出现了破裂,好几天他没接到老刘的电话了,反而是“大脑壳”和老涂经常偷偷摸摸的出去,半夜三更才回来,原来老刘甩开他,直接跟“大脑壳”联系了,“大脑壳”还真从双碑另外叫了两个人去蓝月亮装车了。但是这种状况没维持多久,蓝月亮又改变了方式,他们建了一个兼职群,拉了好多人进来,什么时候需要装车的临时工就什么时候发消息,这一搞什么牛鬼神蛇都来了,还有些女的。本来蓝月亮的自己养的搬运队里面也有几个大妈,但她们都是跟她们老公在里面干了几年的,并且他们基本都是开电叉车的。外面来的这些女的来了也没有电叉车给她们用,即便是有,也不能给她们用,那毕竟是机动车辆,“大脑壳”经常开的人有时候都会把货撞坏。于是就出现了有人一天也没装走 一车的状况。虽然这种方式装车的效率变低了,但好歹不缺人了,不会出现车到了没人装车的情况了。赵路也厚着脸皮跟吴松搭班子进去装了几天,这时候的价格又降成10块一吨了,但只要有货装,他们还是能拿到高工资。他们的搬运队就这么散了,文具业务也搞丢了,“大脑壳”跟老涂还住在赵路租的房子里,房子没到期,房租是平摊的,只是赵路不跟他们两个说话了。房子到期了估计他们是要搬走的。
年底的高峰期过后,蓝月亮就没多少业务了。各地的经销商该冲的量已经冲到位了。“大脑壳”和老涂都搬走了,从哪里来的又回哪里去了,偌大的房子只剩赵路一人了,不过赵路没觉得孤单,在他看来世间没有什么感情是割舍不掉的。以前在汉丰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的胡宏伟和潘军都背叛了他,一个借钱不还,一个见死不救。本来以为跟他是好基友的李盛勇,在给他打了两个月工后,对他就是一副“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的态度,现在也失去了联系。连他用下苦力和刷信用卡的方式供养长大的亲弟弟也跟他决裂了,这两个共事才半年的家伙又算得了什么呢。赵路不仅对这些事看得开,男女感情他也看得淡了,白居易的《琵琶行》里,琵琶女说:“商人重利轻离别”,他觉得自己就是那种“重利轻离别”的商人,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是打工仔,但人性是相通的,经历坎坷的他现在只想赚钱,儿女私情已经不是必需品了,虽然他也曾多愁善感过,也曾因为失恋悲伤过,但他现在已经是铁石心肠了,不会再为情所困了,他只是有生理需求,他有时间就想,人要是跟藤壶一样雌雄同体该多好,生理的问题自己就可以解决了。
这年过年他没回老家,奶奶已经在夏天去世了,那个时候正是业务繁忙的时候,赵路管不了那么多,天大的事都阻止不了他去参加奶奶的葬礼。奶奶 还是有福气的,年轻的时候养活这么多儿女吃了不少苦,老了躺床上一年多生活不能自理,都是几个儿女轮流照顾的,只是赵路的父亲过世得早,没尽到孝心,但赵路经常回去看奶奶,每次老家打电话来说奶奶的病严重了,他就马上开车回去,看到奶奶又挺过来了他留下一些钱才回来继续打工。奶奶在世的时候要求他“过来的时候还是回来,奶奶年纪大了,看一回就少一回了”,他做到了,现在过年回去也看不到奶奶了,他就觉得没有回去的必要了,每次回去都是要花一笔钱的,虽然他每个月都有八九千,有时候还会突破万元大关,但到年底了账上还是没钱,钱还进银行,要么就是直接抵扣了贷款,要么就是被降了额度,好的是他今年咬牙买了辆崭新的摩托车,原来那辆旧车在他有一次硬着头发骑着涉了一次深水后就怎么也修不好了,他就干脆把它处理了。他觉得在重庆谋生摩托车是少不了的,所以处理后就购置了一辆新的。
既然不回家过年,赵路就打算把刚来重庆就打算去的后来没去成的那些地方玩一遍,不回去过年的话经济压力就不大,把回去要花的钱用来游玩根本用不完。重庆他缺席了二十多年,现在打算在这里扎根了,就要把缺席的遗憾补回来。
赵路这次没去城区的那些景点了,他把目标锁定在了周边可以一日来回的区县。他分别去了古剑山、老瀛山、东溪古镇、松溉古镇、金佛山等。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东溪古镇,其实现在的古镇很多,但都是被过度开发了,商业氛围很浓,看多了都是大同小异。东溪古镇的商业区也没什么逛的,但是经过这里的一段盐马古道让赵路找到了感觉。古道铺满了石头,这些石头大多都是最初建设时候保存下来的,有着厚重的历史感。古道穿河而过,河中间的那段是把大石头扎根在河里,石头跟石头中间留出人可以跨过去的小沟让河水可以流过去。这条河叫綦江河,古老而又时时新的綦江河,流过了千百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站在河边,赵路仿佛能看到古时候那些肩挑背扛的先辈们一路说笑的从这条古道走过,中间还夹杂着骡马的叫唤声和铃铛声。
赵路本来是打算玩到大年初七的,结果到了初五他就没心情玩了——还信用卡的钱又被吞了。一年到头都在还钱,叫花子都有三天年,赵路每年过年的初一、初二、初三是不还钱的,到了初四这天他把钱还进去,初五打算刷出来还其他卡的时候发现刷不出来了。手里没钱了,他又不得不去找活干了。虽然钱被扣了,但赵路并不气馁。就像网上的心灵鸡汤说的那样: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他想的是钱被扣了那么账也就相应的少了,这些钱总是要还的。干体力的钱都是活钱,干一天就有一天的收入,钱扣了大不了再去挣了还进去。他真的变成了只打不死的小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