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宴席上唤了一声林相,林浦听到后,赶忙起身行礼。
老皇帝笑着说道:“听闻相爷家的千金才貌双全,堪称天下无双啊,相爷可真是好福气呀!”林浦回应道:“陛下过奖了,不过是世人言过其实罢了。”
老皇帝又道:“既然令千金也来了,相爷何不引荐一下呢?”
林子衿随即起身,从席上走下来,跪到大殿中间,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与优雅,轻声说道:“臣女林子衿,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了!”
老皇帝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周星旭兄弟俩听到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钱淑慧则在一旁瞧着好戏,还不忘小声嘀咕:“看来父皇也看中林家女了。”
周星旭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惨白得可怕。林子衿也惊慌不已,可皇帝的威严不容冒犯,她只得佯装镇定,缓缓抬起头来。
老皇帝见多了宫中形形色色的美人,像林子衿这般出尘脱俗、娇而不艳,一颦一笑间自带媚骨天成韵味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不禁赞叹道:“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呀,真可谓是‘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啊!”说完,老皇帝看向坐在下方左右两边的太子和湘王。
宴席上的众大臣纷纷猜测着皇帝这话的用意,都觉得皇帝莫不是有要把林子衿纳入后宫的想法。
周星旭和湘王听着大臣们的窃窃私语,愈发烦躁起来。周星旭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恭敬地跪倒在林子衿身旁,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能将林家小姐赐给儿臣做太子妃。”老皇帝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林相本就无意帮衬太子,一个向来两不帮、从不站队的宰相,他的女儿又怎能做太子妃呢?老皇帝正要发怒,林相及时下场解围道:“陛下息怒,太子只是年轻气盛,这才触怒了龙颜。”
连林相都出面替太子求情了,在座的众大臣哪有敢不跟着起身一起求情的。老皇帝看着朝堂下的大臣们,心中不禁暗自冷笑。
他原本就没打算纳林子衿入后宫,只是想看看太子和湘王的反应,试探一下他们兄弟二人到底谁会冒着被废的风险,公然反抗自己。他还真是高看了自己的二儿子,有那么一瞬间,皇帝分明看到湘王也想起身表明心意,可终究还是没起身。
老皇帝心里暗自盘算着,此次宴请的朝臣可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没想到林相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一呼百应。
虽说这些起身的大臣里也有一些和林相对立的,但此刻竟都迫于林相的威严,与他站到了一起。
皇帝见目的已经达到,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说道:“众爱卿这是做什么?朕并未说要纳相爷家的千金入后宫,也没说要惩罚太子呀。”
周星旭和湘王那被惊吓得出窍的三魂七魄,这才总算归位。林相自然是看出了皇帝的意图,知道他这是要来一招试探臣子,自己身为一朝宰辅,自然得配合着。
众人纷纷回归坐席,林子衿不禁一阵唏嘘。再看林夫人,眼中已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盈盈欲坠。
她一边在桌子底下偷偷地轻拍自己的胸口,一边又止不住颤抖着手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也顾不上宰相夫人的尊贵仪态了,将酒一股脑儿倒进嘴里,那辛辣的味道刺激得她大脑清醒了许多。
她还想再颤抖着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却被林子衿及时按住了那还在哆嗦着的手,林子衿轻声说道:“母亲,别怕!”
林相看着被方才那一幕吓得不轻的林夫人,笑着安慰道:“夫人,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林夫人深深吸了几口气,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这皇宫就像个水深火热的深渊啊,陛下不过一句话,咱们的女儿就差点坠入其中,老爷,叫我怎能不怕?”林相并未告诉她这是自己和皇帝事先商量好的,虽说他同意林子衿与皇家子弟成婚,但他更乐意辅佐皇帝。
周星旭望向林子衿,眼中泛起微微波澜,透着淡淡的温柔。只是他们之间隔着林相和林夫人,宛如一道无法跨越的墙,他过不去,她也不想过来。
钱淑慧因周星旭当众求娶林子衿、欲让林子衿取代自己太子妃之位而气得面容扭曲,独自闷头喝酒,已有了几分醉意,嘴里不停地说着醉话,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殿下休想娶那个狐媚胚子,本宫不答应,不答应……”
林相和林夫人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周星旭满脸尴尬,只好命人将钱淑慧强行带出去醒酒。
林相叹气摇头,说道:“太子殿下莫怪老夫多嘴,儿女情长虽是人之常情,但糟糠之妻不可弃啊!况且太子妃并非寻常人家之女,她是掌管天下钱仓的户部侍郎钱显钢的嫡女。”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天地生人,无外乎大仁大恶两种,其余之人皆无太大差别。大仁者应运而生,大恶者应劫而生,劫生则世危。尧、舜、禹、汤、文、武都是应运而生之人,蚩尤、共工、桀、纣都是应劫而生之人。大仁者以治理天下为己任,大恶者则扰乱天下。殿下生于帝王之家,贵为太子,却偏偏要做被世俗羁绊的痴情人。殿下自幼聪颖过人,希望老夫这番话能被殿下听进去。”
周星旭尴尬地赔着笑脸,林夫人在桌下轻轻拉了拉林相的衣服,林相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
他将面前的酒杯倒满,朝周星旭举起:“太子殿下,老夫方才说了些醉话,还望殿下莫要放在心上。老夫敬殿下一杯,希望殿下日后能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完,一饮而尽。
周星旭听后,已然明白林相之意,在林相心中,嫡子继承大统乃天命所归,他虽为中立派,但骨子里还是支持自己这个太子的。周星旭笑道:“谢相爷抬举,星旭定当不负所望!”林家三口听到他这句自谦之语,都吓了一跳。
她暗自思忖,父亲说了那么多大道理,他好像就只听进去了身为太子的职责,其他的似乎全没入耳。林相无奈地摇头叹道:“罢了,罢了……”
林子衿只觉尴尬,便借口离开宴席。她靠在假山下,一阵风吹过,忍不住打寒颤。因出来得急,连大氅都没披,这会儿又懊恼起来,后悔为了避开那吵闹氛围,竟忘了此时还是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