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忖片刻后,才说道:“好,小桂子在一边随时伺候着太子殿下和钱少爷。”周星旭拿起一坛酒径自开了封口,仰头便喝,钱于寒也不甘示弱。
咕咚咕咚大口地喝着,片刻后,才又坐下,钱于寒喝的有些急了,忍不住打了个嗝,笑道:“这酒好是好,就是喝多了还伤身。”周星旭道:“兄弟来继续喝。”
他举起酒坛子又是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仿佛要将自己灌醉,灌死一般。多年来他都是被曹皇后以及曹氏一族压制着,无人给予他任何帮助,虽是贵为皇储,贵为天朝太子,但这身份只给他带来了对立势力不停的暗杀与迫害。
每次的出行在外,他都要格外的小心谨慎,因为盼着他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他已经记不清从小到大被暗杀过多少次,被下毒过多少次,当他觉得活着无望之时,遇到了让他有勇气活下去的人,那个漫天阴霾笼罩住的大地,那个被大雪积压了一天一夜的法华寺。
上山无路,下山无道的雪夜,几棵红梅树下娇俏明媚如朝阳的女子,仿佛是一道光,一扇窗,将他战战兢兢,犹如惊弓之鸟的晦暗人生点亮。
人生如逆旅,风雪压他十多年,他自要成长为一棵能为自己能为心爱之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周星旭与钱于寒一直喝到夜深,两个人都醉的稀里糊涂的,周星旭倒是喝了酒还保持着皇子风范,可钱于寒一喝醉便没了正形,絮絮叨叨,念念有词地说个没完。不停地说着他姐姐钱淑慧有多爱多心疼周星旭,从他姐姐第一次在皇家宴会上见到周星旭,便是一眼万年,一往情深,哭着求着他那身为户部侍郎的老父亲,要他去求皇帝赐婚。
他当初还以为皇家的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度认为太子根本配不上自己家那犹如富贵花般的大姐,后来入了禁军,投到了太子的帐下。
久处以后,才领悟到家姐钱淑慧的眼光果真是了不得,慢慢的就跟着钱淑慧一起喜欢上了这个太子姐夫。周星旭只是迷迷糊糊地听着,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他听着钱于寒叨叨个不停地说着,只叹他是酒后废话吐的多。直到钱于寒提到了林子衿,才略微有些不淡定。
钱于寒趴在石桌子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嘟嘟囔囔道:“有时候感叹我姐姐的眼光好,可太子姐夫的眼光也是极好的,连骄傲如孔雀的相爷家里的小仙子都能被太子姐夫,你给发现,太子姐夫还真是了不得呢!”
说完,他又暗自叹了口气道:“据说她就快要嫁到那低贱的商贾之家去了,也不知这林大美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愿意自降身份,嫁到一个世代从商的人家去,这可真让我等开了眼啊!”
“你说什么?”
周星旭听到他口中说着林子衿要嫁到商贾之家一事,瞬间酒醒了大半,腾地站起身来,一只手将钱于寒从石桌子上拎了起来。
好似拎着一只待宰的小鸡在手上,眼里冒着猩红,脸上神色亦是冰冷异常,仿佛在他的心中藏着一头快要爆发的野兽,随时会将手里拎着的人给撕个粉碎。
钱于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要解释清楚。
只见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钱淑慧,冲了过来,忙跪到地上替钱于寒求着情,轻声道:“殿下,殿下求您放了臣妾的弟弟吧,他只是口无遮拦,酒后说了一些酒话而已啊!”周星旭放下钱于寒,复又坐回石凳子上,肚子里虽然已装满了浓烈的酒水,可这会脑子已是格外的清醒。
他眼神冷峻,眼底掠过一抹阴鸷之色,低沉着嗓音道:“你说相爷家的小姐要嫁人了,可是真的?”
钱于寒被周星旭放下后,再也不敢与他同起同坐,而是和他姐姐钱淑慧一样,战战兢兢地跪到了地上,低着头说道:“回殿下,这消息我也是从家父那里听来的。前些日子,家父与相爷一同下朝,林相自己亲口对家父说的。”
钱淑慧低着头,轻声说道:“殿下,臣妾的弟弟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是臣妾怕您知晓了林小姐要嫁人的事,怕您又要再次以身犯险,怕您再次冲撞了陛下的威严,臣妾这都是为了您,为了整个太子府啊!”周星旭起身站在亭子下的阴影处,他的神色很是不好看,此刻阴冷的可怕。
钱于寒怕周星旭会责罚自己的姐姐,咣咣咣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直磕的额间能看到丝丝血迹,嘴里不停地替自己姐姐求着情,说道:“求殿下,看在姐姐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饶过姐姐这次吧!姐姐,她真的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她只是,只是怕您再被陛下责罚啊!”
半晌,周星旭才回过身来,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钱氏姐弟俩,面色虽缓和了许多,可仍是面若冰霜,只不过是少了些许杀意而已!“你可愿意替你姐姐将功补过?”钱于寒见周星旭发话了,忙磕头如捣蒜,回道:“殿下,钱于寒愿意。”
他怎能不懂林子衿在太子殿下心中的重量,能为了林子衿公然反抗皇权,甚至为了娶这样的女子,连旁人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都可以不要。
他真怕周星旭心狠下来,要拿自己的姐姐开刀啊,对他这个太子姐夫是又爱又怕,可他也实在没有法子,谁让他和她姐姐一样,都是死脑筋,非要追随在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人身边,偏偏他又那么的敬重这个太子姐夫。
周星旭沉默半晌,将手中的一块令牌扔到钱于寒面前,重重地说道:“拿着本太子的令牌,调动太子府的近卫军,随本太子去姑苏。”
钱于寒有些后怕,颤抖着手摸了一下周星旭扔过来的令牌,又哆哆嗦嗦地放回了原地,支支吾吾道:“太子殿下,不,不可啊!若是将太子府的近卫军大张旗鼓地调动出了京城,恐怕陛下很快就能知晓,到时候再闹的满城风雨,陛下肯定又要责罚您!”
钱淑慧在一旁说道:“殿下,臣妾的弟弟说的对,您这样兴师动众的调动自家的近卫军出城,还是去往千里之外的姑苏城,更何况现在姑苏正闹着让人闻之色变的瘟疫,您这样带兵过去,恐怕陛下知晓,会大发雷霆。到时候恐怕不止禁足,殿下可要考虑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