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户京介,男,年龄36岁。在东都大学附属医院任职时曾享有\"最年轻的头等外科医生\"的称号,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七年前的一场手术事故中,他被心怀嫉妒的同事恶意划伤手腕,从此再也无法从事外科手术工作,转到了负责心理治疗的心疗科。
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君子报仇天经地义。早在一年前,他就通过网络论坛上无意间看到的复仇热线加入了组织,成功手刃仇人。虽然不再是医院的明星,却也不断通过在患者中挖掘身世苦痛、渴望报仇的人才,成为了基层热议的“头等人才启蒙师”。
他走在组织基地的走廊里,在周围统一西装革履的保安人员之后,一身白大褂如同鹤立乌鸡群。路过的工作人员们从不投来一丝目光,既是撇清也是漠视。
不知拐过第几弯后,风户京介看向前方始终保持一米距离、棕发齐腰的领路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现在能说明考核任务的内容了吗?”
话音刚落,走在他前方的女士停下了脚步,转身露出覆盖左眼的漆黑眼罩,用英文回复道:“到了(we’ve arrived.)。”
虽然她长相是混血儿,但风户从那水平低下的日式英语中听出,她多半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英语环境,或许还有些语言障碍。
见风户还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率先推门走进旁边的房间。
这是一间明显带有审讯功能的房间,房间中央由一整块大面的单向玻璃隔开,但房间另一侧安置的沙发躺椅又让风户有些不确定他的判断。
乓乓。眼罩女士拍打桌面吸引回他的注意。
她指了指自己:“Single Eye.”
又指向玻璃对面的沙发:“butter beer.”
“您是说,称呼您为独眼小姐?”她的口语实在折磨人,让习惯流利英语的高材生风户莫名难受。
眼罩女士眨眼,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那黄油啤酒是?”这明显是一款酒吧鸡尾酒的名字,难道意味着这次的考核来自某位代号大人?
“心脏测试(...h、heart test)”
“你是说心理评估?布特贝尔大人要给我做心理评估?”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幼儿患者沟通那样连比划带猜。
“Yes..and no.”眼罩女士摇头,双手比出“一”的手势,食指对冲。
“呃。”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风户京介心中,“我要给布特贝尔大人做心理评估?”
猛力点了几下头,好不容易传达出任务内容的眼罩女士明显松了口气,把他按在导诊台上,毫不留恋地带队转身离开。
“啊,等等!不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吗!”
根本不容他置疑,大门被紧紧关上。房间内的照明逐渐衰弱,只留给他桌面上记录簿、原子笔和麦克风的光照,房间内的氛围瞬间紧张了起来。
吱呀——
单面玻璃对面的大门打开,一位气质冷冽的高瘦青年被几位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请至沙发席上。一同进入的还有一辆推车,热气喷喷的红茶和精致诱人的糕点被摆在其上,让人食指大动。
但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来人这张让他眼球都要瞪出来的脸——我靠,这不是那位黑门顾问嘛!
握住原子笔的手微微颤抖,风户京介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晚上。
莫名其妙被叫起来上儿科加班,莫名其妙给全裸的脚踏两条船双性恋高中生侦探看病,最后再被莫名其妙的上司短信威胁,结果等他写完长达三千字的忏悔书后对方六个小时已读不回,第二天收到个[稍作提点,不用紧张^_^]。
结果你现在告诉他,当时和条子一起两面夹击自己的是同一个人?这不是单纯的脑子有病吗!
...对哦!脑子没病好像也不需要把他拉到这里做检查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仕途堪忧的风户京介清了清嗓子,打开麦克风尽量和煦地介绍道:“布特贝尔大人您好,从现在开始由我负责您的心理评估。”
黑门遥夜听着对面经过变声器过滤的声音,莫名觉得有些耳熟:“嗯。”
进行心理评估,首要前提与被评估者建立良好的治疗关系,使其感到安全和被尊重。
同时在交流过程中要保持非评判性的态度,展现出同理心和理解。
“您选择一个自己舒适的状态,就当是普通聊聊天。那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了:请问您最近有什么困扰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吗?”
修长的双腿交叠,黑门遥夜跷着二郎腿,眼前逐渐浮现出最近多得发麻的异常:“最近的困扰还挺多的...”
“那就挑最近的、或者对您影响最大的讲吧。”
黑门遥夜裹紧风衣,组织着语言:既然琴酒把他塞来做评估的时候没强调知情权,应该都能说吧?
“事实上,自从上次做任务我被敌方成员用幻术袭击以后,就总感觉自己有哪里怪怪的。就好像不是我不再是我一样。”
幻、幻术袭击?风户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在前不久外出时,我突然发现自己能够听懂乌鸦讲话了。他们简直就跟人一样,有自己的片区、职责,然后还有鸟际关系。”
风户记下[幻听幻觉、臆想症],继续引导讲述:“哦?乌鸦确实是一种高智商鸟类,您能展开讲讲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黑门遥夜还是挑着自己在吃饭时旁听到的家长里短、各地八卦说了几个:“...还有什么‘首领他又在自娱自乐了’‘老样子,你习惯就好了’等等发言,我刚开始以为是幻觉,没有理会后才发觉确实是实体。”
“欸~听起来是一种很独特的体验呢。”扬声器里发出捧读的感慨:“那您当时感觉怎么样?”
中幻术后还能是什么感觉?开心吗?
黑门遥夜挑起眉头,理所当然地质疑道:“当然是警惕。如果因为无法分辨虚幻和现实波及到表面的身份,那就麻烦了。”
犯病的第一反应是在乎组织工作,而不是担忧自己的精神状态,责任心不是一般的强啊...难道这就是成为代号成员必须掌握的素质吗?
撕下一页作为草稿纸、垫在记录下,风户写下病情概况和升职秘诀:“好的,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症状吗?”
谈到这个话题,玻璃对面的人物变换了坐姿,他半撑在沙发左侧,视线的中心点移动至脚边的地毯上,因警觉而锐利的眉眼瞬间温和了下来,明显有所迟疑。
担任心理医生多年的直觉告诉风户,这个话题就是完善这次评估的关键!
“布特贝尔大人,诉说出您有所怀疑的线索才能协助我们更精确的评估。”
“...我不确定这是否真的有关。”黑门遥夜的态度有些松动。
“不需要一次分享所有的事情,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你觉得从哪里开始比较舒服呢?”
思几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黑门遥夜就感到脸颊发烫。他轻咳一声,用最冰冷无情的面孔正色诉说道:
“...由于敌人的心理暗示,最近我的心中萌生了一些多余的情感。这一方面也很影响我辅助任务的发挥。”
“啊?”
重按的原子笔一不小心划破了纸张,风户京介赶忙补充:“我是说,您能说得更具体一些吗?”
“事情是这样的。组织里的一位女性前辈是我从儿时起就欣赏的对象,我很确定对她的欣赏和喜爱,但这并不涉及男女情爱,只是她的外形、审美、思想性格一言一行都很吸引我而已。”
那就是爱上了吧?风户京介停下笔,用过来人的眼神包容注视:
他在组织里做过有关家庭、爱侣之间的问题调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还能不明白问题所在?
话说这位黑门顾问还没满30吧?没想到我在组织里还有为年轻代号成员做恋爱咨询的一天。
然而黑门遥夜的陈述还没完,从如沐春风到崩溃震惊的转变,在他脸上只需要几句话:
“我还有一位上司,他、他是一位铁血冷酷,公事公办,效率极高的人才,在我需要的方面也经常开方便之门或者协助,那次被袭击的任务就是我们俩一起执行的。
然而!就在前不久,我跟随他执行任务时,偶然亲眼目击了他和女性前辈调情,甚至相约调酒!”
这孩子好惨啊!喜欢的白月光被当面夺走谁都受不了。
吃瓜能在无形中拉近人与人的距离,风户京介此刻的状态就能很好证明这一点。在他心中,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已经不是一位组织高层,而是一位在恋爱路途上迷茫的青年。
“请问您得知此事是在袭击前还是后?”
“是在被幻术袭击前。”
黑门遥夜只感觉满腔的纠结叹不尽:
“除此之外更让我坚信自己被幻术影响的原因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之后,我就会控制不住地留意起这位上司的举止和情绪!
我承认,他利落了断的做事风格和对任务艺术性的追求让人赞同,发丝和眼瞳的颜色也很讨喜,本人除了一身杀气外,外貌特征十分优秀...”
“但他可是一位男性,还用枪指过我!我很确信自己不爱他!”
哇哦!
本还在为其惋惜的风户当场战术性坐直,他意识到,此刻会谈着的原来不是一位情场失意者,而是一位贪婪的勇士!
啧啧,听听这死鸭子嘴硬的发言!什么叫哪哪都很欣赏符合审美但是不爱!
抱着为他指点迷津的心态,风户京介试探着说道:“有没有可能您爱上他们了。”
“不可能。”黑门遥夜否定的很果断。
“那您抵触,或者否定他们两人的恋爱关系吗?”
“抵触...倒也不至于。但是这份关系得知的太突然了,我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吧。从客观角度来看,他们郎才女貌也算是般配,甚至说是难得能配上对方的存在,但这不意味着我接受。”
“那爱而不自知的情况呢,您考虑过吗?”
这是说什么鬼话!黑门遥夜觉得这番话简直荒谬,倒反天罡了!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极力否定:“我又没有爱上他们的理由,更何况还是爱上两个人!他们已经确认恋爱关系了!”
风户京介笑着摇摇头,耐心对他解释:“爱是不需要理由的,您还可以加入他们啊!”
“加入他们?”沙发椅上的年轻人慢慢坐起,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对。”扬声器中的声音胸有成竹,“谁规定爱情里只能容下两个人,而不是三个、四个,甚至更多!”
难道我真的喜欢琴酒和贝尔摩德,我是想加入这个家庭...?
“所以请您不必忧心,恋爱心理是人之常情,着名的意大利诗人但丁曾说:‘是爱也,感太阳而动群星。’您之后如何定夺自己的行为都是后话,但爱意是真诚不会骗人的。”
“至少这一方面,不是幻术的问题。请问您还有其他方面的异常吗?”
“暂时没有了。”
黑门遥夜沉默片刻,把杯里红茶饮尽,起身站起时面容上的波动已经没有先前那么不安:“...我会重新考虑这种可能性的,谢谢医生你为我解惑。今天的评估就到这里吧。”
“好的,如果您有需要的请及时联系组织。”
...
当天深夜,忙碌完一天工作的琴酒带着伏特加回到安全屋,进行短暂的休憩。
还不等他摘下礼帽,伏特加便抱着一摞文档,兴致冲冲地跑来通知:“大哥!布特贝尔的心理评估报告出来了!”
“读出来。”
琴酒压沉着声线对小弟下令。自己则如往常般靠在沙发上,取下腰间心爱的伯莱塔,嘴叼香烟,熟练地保养着老枪的各类零件。
“好嘞!”
伏特加随便扫过几眼,从第一页的总结看来并不严重:“经过初步的心理评估,布特贝尔这小子受到袭击后可能还残留有一些后遗症,但总体并不要紧。主要表现为幻听幻觉、臆想症。”
阅过一行行记录,伏特加边看还边有兴致打趣:“这小子不错啊,自己出问题了第一反应是任务和组织,有大哥你的风范!然后是不成问题的情感需求,根据对话表明,他可能...呃!”
翻到第二页,伏特加突然发出一种被扼住颈子的大鹅的叫声。
琴酒斜眼扫向他逐渐苍白的表情——嘴角轻微颤抖,墨镜后的眉毛不规则地挑蹙收缩,拇指因紧张不自觉在报告上压出了几个折痕——证明情况有所不妙!
慎重地放下,琴酒有预感后续的观察或许对他的计划安排有重大影响:“伏特加,继续说下去。”
“这个,大哥...”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好的!”
看着报告上的几行字,伏特加咬紧牙关心下一横:反正这是布特贝尔和那个医生的说法,大哥要迁怒也不会迁怒他这个忠心小弟!
“关于情感方面,经过心理医生的调节,布特贝尔已经确信自己...对大哥和大姐头的心爱之情发自内心,决定正视自己的感情!”
咔嚓。
手枪上膛,琴酒披上风衣,绿色的眼睛中杀意凝重混沉得令人窒息,血色凶光闪烁:“把那个庸医带去基地审讯室,我要亲自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