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停,早早就是朝霞满天,西院一行人往河东祠堂而去,今天是送顾廷柏夫妻灵位去庙里的日子。
顾一石父子没有去码头上工,顾长水穿着素服,端了供品和香蜡,旁边是同样素衣的顾沐云和小陆子。
顾大伯走在前面,脸色很不好看。
他提前三天就去酒楼给金水银水请过假,酒楼掌柜答应得好好的,要让两个孙子回家送三叔。
按规矩应该在昨天晚上回来,可一直到半夜都不见人影。
顾二石天不见亮就去酒楼找人,刚才回来说这两日涨水船东们没办法离开,客栈酒楼生意特别忙,伙计们走不了,不予给假。
还有在东院当丫鬟的孙女水萍和水荷也没有回来。
昨天晚上到侧门边问,却说五房的新媳妇有孕身体不好,要人在旁边伺候。
院里人手不够,临时把原本只负责扫地洗衣的水萍和水荷调过去,还得等几天再回来。
听起来都没有问题,可这事真是太巧了。
顾沐云如今就像一个刺猬,正沉浸在宅斗的瓜里不能自拔,一听两个侄女不能回来,心里顿时警铃大震:看来自己的回归让当年旧事重提,女孩子们以后不能再留在东院,恐怕随时都会出事。
“大伯,水萍和水荷儿还是回来一趟吧!我还没有见过她们呢!”顾沐云说得委婉,只要女孩子们回来,自己见一面再想办法留住。
顾大伯紧皱着眉头,他对东院扣着水萍姐妹也是不满。
现在顾沐云再次说要女孩回来,于是对顾一石说道:“老大,你让你媳妇今天抽时间去东院看看,把水萍和水荷带回来一趟,再怎么也该跟她们姑姑见见面。”
西院的女人里,虽然一石媳妇话多容易得罪人,可这种要跟人争的事还她才行。
一石答应,等把这三叔的灵牌先从祠堂取出来,就让媳妇去东院领人。
两个侄儿和两个侄女不能回来虽然遗憾,正事还是不能停。
几人来到顾家祠堂,祠堂里连看守的人都没有,喊了几声没人应也就不喊了。
顾大伯带着大家先给祖宗上香,然后就取了顾廷柏夫妻的牌位和骨灰坛退出祠堂,赶紧往云霞寺去。
这是早就定好时间的,必须在正午之前送到。
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大家刚走出祠堂,拐进一条夹道就被人拦住了。
顾砚山带着四个人站在路中央,把一条夹巷完全挡住。
他把目光从顾长水端着的木盒瞟过,最后盯着人群里穿着男装的顾沐云。
走在最前面的顾大伯冷声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顾砚山皮笑肉不笑地说:“大伯,这么着急走干嘛?顾廷柏的灵位不放在祠堂供奉,反而要送去寺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容不下他呢。”
显然,他已经从镇上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在顾大伯找人问期,是要送灵牌去寺庙供奉的事。
这就是小镇上熟人社会的弊端,只想问,各家就没有秘密可言。
“顾砚山,顾廷柏也是你三叔!这是我西院的事,你三太爷说过我们自己做主,就不麻烦你操心了。”顾长水气呼呼地怼回去。
顾沐云站在顾长水旁边,冷眼打量着顾砚山,心想他怎么会突然跑来阻拦,难道东院又想出什么手段想为难人。
正在她思考间,只听顾砚山又说:“我当然没有意见,不过既然要送走,也该在祠堂办过法事再走。”说着,他竟伸出手想要去抢顾长水手中的灵位。
“你们太过分了!现在是我西院的事,不要你们管,是听不懂人话吗?”旁边的顾二伯怒喝一声,伸手将顾砚山推开。
顾砚山被推得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二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尽一个侄儿的本份而已。”顾砚山故作委屈地说。
“尽本分?你要是真有这份心,就不会在这里胡搅蛮缠了!赶快让开!”顾二伯又走近一步,直接就站到顾砚山跟前,想将人推开。
可就在他抬手之时,顾砚山身后走出两人,这两人也是东院的,平时就跟顾砚山走得亲近。
一人一边抓向顾二伯的手腕:“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容你西院的人来撒野。”说话间就想将顾二伯控制住。
这是要抓人了。
旁边顾一石顿时生急,只要人被东院关起来,又是一场麻烦事,总会找到理由说三道四,当年三叔就是被东院关了几天才放。
他嘴笨,可反应挺快,又是干苦力吃饭的有一把子力气,抓住二伯胳膊一扯,就将人拉回自己身边。
那两人被拉得打了几个趔趄,只能松手退回去。
见自己计谋落空,想从西院手中硬抢是抢不过了,顾砚山眼里凶光顿起:“顾一石,你知道你们今天在干什么吗?擅闯祠堂,该按族规惩罚。”
此时听到顾砚山说自己擅闯祠堂,大家顿时明白,刚才守门人不在就是故意的。
这又是东院在给自己下套,找到理由可以肆意拿捏。
“你在放屁,顾家祠堂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东院的,你们是把我们西院真是踩惯了,平时没少拿族规来压人。”顾长水怼回去。
顾大伯也道:“我们之前禀过族长的,不算擅闯。”
顾大伯和顾长水手中都端着东西,没有办法出手,可嘴巴没有停。
此处夹道窄,顾沐云和小陆子被顾长水,顾大伯他们挡在后面过不去,只能看着几个男人吵架……
你们倒是打呀!
眼看嘴战没完,顾沐云终于忍不住高声道:“麻烦前面那几个人让一让,我们要赶时间。”
若是顾沐云不出声,顾砚山还找不到理由,此时话终于引过来了。
他看看顾沐云身上的男装:“你今天又进祠堂了?”
顾沐云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顾长水,直接走到前面:“进了又怎样,国法大过家规,仁孝大过律法,在孝心面前不分男女,你是想阻拦我尽孝?”
她知道顾砚山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拿什么人能进祠堂来说事,那就不用绕圈子,自己就先说国法仁孝。
果然,顾砚山嘴巴张合两下,刚才正想说的话就被堵在喉咙里。
不过他看看捧着灵牌的顾长水和小陆子,眼珠转了转:“你们要带骨灰坛可以,但三叔的灵位不能带,他是顾家人,必须留在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