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沐云的紧张其实只有一瞬,很快就平静下来。
顾廷柏的书信早在江荆府就烧毁,那些心法担心被人拿去偷练也是放在最隐蔽处。
上次许房东来时见这里人多手杂,就把一处暗格告诉自己,方便放银票地契,当时还吓一跳,没想的天天待的地方还有秘密空间。
孙医官拿着的图自然是解剖图。
因为之前的大图送给杏林堂,顾沐云就又画了几张小图,让水萍、水荷、金水她们随时观摩。
这些图里面除去内脏和骨骼图,还有血管神经解剖图。
顾沐云本来是学校毕业的,生理解剖课为基础学科,必须背记。
虽然不能把现代医学教科书百分之百复制,但人体大的神经和动静脉血管位置肯定能标识出来。
闲着无聊时,她还绘了眼球的解剖简易画,尚未完成,纸上只有半片眼珠子。
这些图不稀罕,杏林堂就有自己画的第一张大图。
还有几个医馆找严风舟花钱临摹过,严师兄还给自己分了十两银子。
只是这些图比尚医局的精细完善,难免要费一番口舌解释。
孙医官是尚医局的人,自然看过各种医学资料,他刚才也看见顾廷柏的那张拓本画,不足为怪。
但这几张骨骼图就让他惊讶了,比起尚医局的图更为精细。
还有这红绿两色,遍布人身的网子不知道是什么。
让他惊讶的还有眼珠,这是什么新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潘医官也看清楚那几张图,顿时面露惊喜:“这图是哪里来的?好图、好画,拿给我再看看。”
他迫不及待就想仔细推敲。
孙医官心里火热,对于郎中来说,这可是无价之宝,比什么书信都重要。
虽然靠它不能攀附权贵爬上高位,但能在医界立于巅峰之地。
不用多想,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受万人敬仰膜拜。
这图一定要扣下,孙医官瞟一眼神情未动的顾沐云,咬咬牙,对萧明尘道:“萧公子,这可是尚医局的秘宝,一定是顾廷柏偷盗出来的,必须细查。”
顾沐云眉头一皱,这个狗东西拿了图不算,还想陷害自己。
她立即道:“孙医官,上面是新墨,你看仔细再说,究竟是你尚医局的,还是尚医局没有的。”
孙医官刚才太激动,没留意纸张的墨汁还是新痕,而顾廷柏可是死亡一年半了,顿时语塞,可手死死捏着解剖图不松。
在场没有蠢人。
旁边沈知秋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已经开始鄙夷。
他长在大院中,对人情世故是从小耳濡目染,此时自是听懂两人话中意思。
刚才孙医官搜查顾家,那封至关重要的书信没有找到,却发现了主人家中珍藏的秘方。
此时竟然打起了这些宝贝的主意,想据为己有,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要知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明知太子已经在清算后账,可他们倒好,还在想着自己的私欲。
尚医局有这样毫无眼力见儿的家伙,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愚蠢至极还是胆大包天。
萧明尘也听出有异,转眼看向孙医官,冷哼一声。
可此时护卫的兵士已经再次来催:“公子,我们必须马上走。”
沈知秋也道:“萧公子,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关口镇虽是民风淳朴,但人多事杂,不宜再留。”
萧明尘虽然是高门显贵,但此行是微服私访,并没有带大队兵丁护卫。
本来想的是随自己暗中询问,没想一下就闹开,还在这里聚了这些人。
要是在关口镇惹出麻烦,最终还是太子背锅。
萧明尘明白这时不宜声张,于是不再管那是什么图,立即往外走:“走,先回县衙再说。”
他也没有再提顾沐云这边的安排。
前有“殉职”,后又直接抄查,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他此行已经理亏,再留下去恐怕就要被人指责了。
一听要走,孙医官垂头立即把那几张纸塞进自己的衣袖中,跟紧萧公子出了金针堂。
而这时,大石梯下的衙役们呼喝驱散围观民众,手中铁链,腰刀叮叮当当撞击着:“全部散了,散了,不许围观,违者大刑伺候!”
顾长水是县令书房的杂役,此时自然冲在前面,对着大家鞠躬作揖,大声喊着:“多谢大爷大娘,叔伯婶子的关心,请大家让一步让一步。”
有人问道:“顾长水,他们是不是来抓你小姑的?”
顾长水回道:“我小姑好好的没有作奸犯科,怎么会抓她,没事的。”
众人点头:“对啊!我的针还没有扎完呢。”
“顾郎中是个女的,莫不是县令大人家里女眷要看诊,所以把医馆都围上了!”
“你别瞎说,我看见来的好几个都是男的,没女眷,就是要看诊,也是去县里看才对。”
“是的,你看见都是些什么人啊?”
人声纷乱,七嘴八舌说的笑的,乱成一团。
就在沈知秋和萧明尘出现在大石梯上时,李员外和码头的关五爷几人也恰恰出现了,对着人群开始疏散:“有沈县令这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在,没什么事情好看的,散了,都散了。”
又赶紧到沈知秋跟前鞍前马后伺候着,一直将人远远送出关口镇。
金针堂里,顾家人在收拾被翻乱的东西。
刚才大家都被如狼似虎的官兵吓得动都不敢动,此时才缓过劲来,赶紧去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丢。
翠青冲着顾沐云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她管着的银票都还在。
顾沐云一颗石头落地,最担心的事已经过去了。
大伯和二伯来到顾沐云身边,唉声叹气,面露愁苦道:“四丫头,常言是说得好,民不跟官斗,这事我们认了,你别去找他们。”
他们怕了,怕带着官兵上门的尚医局,怕这些气势汹汹的朝廷官员。
今天沈县令虽然没有责罚,可也没有帮忙说句话。
而那尚医局的人开口就是失职有罪,一副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的样子。
认了,也忍了,忍得一时气,能得百年安。
三弟已经是死不瞑目,要是四丫头再有一个三长两短,以后死了怎么去见弟弟弟媳。
顾沐云知道大伯二伯的意思,民不跟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事情能过就过。
可她现在心里还没有平静,只能勉强道:“我知道不再生事,若别人要挑事,还是不得不防。”
正说着话,赵平噔噔噔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