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高八尺,阔脸,高颧骨,身形硕健,姿表雄毅,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他爽朗一笑,点点头道:“是,姑娘说的是,是老头了。”他一手摸了摸自己的美髯,另一手负后,借着月色上下打量着姜易安,目光锐利。
姜易安在他两步前站定,问道:“老头,你一声不吭在这里作甚?”
那人笑着道:“迷路了,便在此处歇息歇息。姑娘你呢?”
姜易安笑着道:“呵,胆子不小,敢在坟前歇息。”她四周张望一番,总觉得这些树后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她抚了抚双臂,道,“那你继续歇息罢,我要忙了。”
那人点点头,也不走开,就这么望着姜易安。
姜易安与翠衣双双跪在墓碑前。
翠衣从包袱里拿出香火、蜡烛还有好多纸钱,一一点燃。她时不时向后瞥去,见那人一直看着她俩于是悄声对姜易安道:“小姐,那人一直看着我们,不会是坏人罢。”
“别理他。快,给锦夫人磕头。”姜易安阖上双眼,手握三枝香,低声喃喃道:“娘,我来看你了。”
火光冲天,纸钱翻飞,姜易安瞥到地上另一处灰烬不禁皱了皱眉。
一阵祭拜后,姜易安从包袱里掏出几个新鲜的桃子,摆放在碑前,她道:“锦夫人,吃点桃,你最喜爱荔枝我没买着,待我兄长回来,让他想办法买一些啊。”
她席地而坐,面对着墓碑,拿起一个桃子吃起来。
“真甜。翠衣,你也吃一个。”她从墓碑前拿了一只,在身上擦了擦递给翠衣。
翠衣微微一怔,道:“小姐,锦夫人还没吃完呢。”
姜易安看那香还燃着,尴尬一笑道:“锦夫人,我就拿一个,这还有三个都给你。”
言罢,她递给翠衣道:“吃罢,锦夫人同意了。”
翠衣:...
身后那人慢慢走近了些,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坟前,指了指坟笑着问道:“小姑娘,这人是你母亲?”
姜易安挪了挪身子,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儿时我住她隔壁,同她女儿一起玩,锦夫人常给我拿好吃的,今日便来祭拜祭拜。”
“你认识她女儿?”那人闻之一震,拉着姜易安的手臂,焦急的问道。
姜易安漫不经心道:“识得。叫喜安,同我名字一样,有个安字。”
“喜安?”那人兀自低声喃喃几息,又追问道:“你可知她人在何处?”
姜易安作思忖状,片刻后慢悠悠道:“死了。听闻嫁了一个负心汉,染了心疾,死在江南。”
那人闻言脸色陡变,他怔怔问道:“死了?”
姜易安微微点点头,她又咬了一口桃子道:“老头,你也认识锦夫人?”
那人似还未从那噩耗中恢复,他目光一直凝视着虚空,面色如土,嘴唇有些发紫。
姜易安心里一凛,这人该不是有啥毛病罢?她将桃子递给翠衣,拉起那人的手腕细细诊了一番,对那老头道:“急火攻心,老头,你虽无大病,可小病不少,日常少吃油腻的,甜腻的也不可食,气性别那般大。”她又换了一只手,眉头稍稍一皱,道:“你可有食丹丸之类的滋补之药?”
那人稍有些恢复神志,他狐疑的看着她问道:“你是大夫?”
姜易安点点头,从翠衣手中拿回桃子,咬了一口,嚼吧嚼吧,道:“老头,你若信,就别再吃那些丹丸。那东西面上看起来能滋阴养肺,实则毒着呢。一日两日无事,常年累月,你身体不出三年便会垮掉。”
那人的那双杏眼,望着姜易安,目有赤光,炯炯有神。
姜易安愣了一息,叹了口气道:“你若不信便算了,看你的样子也不是穷苦人家,你若不信我,可以去寻个大医瞧瞧。对,那个,那个司徒宽大医,你知道的罢,可以去请他一看。”她似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兀自喃喃道:“不行,他老人家不一定接诊。”想起司徒空,她笑着道:“可寻他孙儿司徒空,他孙儿医术也不赖,定能瞧出一二。”
那人似缓了过来,他笑了笑道:“司徒空与你比如何?”
姜易安眉头微蹙,她道:“当然是我略胜一筹,知道我胜在何处么?”她嘴角微勾,自顾自说道:“我用毒比他可厉害多了。”
那人一顿,倏尔爽朗一笑,道:“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竟擅用毒。”
姜易安微微抬起下颌,一脸傲娇道:“你可知你吃的那东西里有甚?”她微微靠近那人,语气阴冷道:“出自西域,是一种蛊毒,叫养血蛊,蛊虫入体,借着各种滋补品的效力,用你身上的血滋养它自身,最后慢慢吞噬你的内里,而表面看起来无甚异样。”
那人脸色铁青,美髯微微发颤,他顿了顿问道:“可有救?”
姜易安未语,她嘴角微微勾起,起身将吃完的桃核扔到一侧,捡了一根树枝巴拉巴拉,弄了些土将桃核埋上。
“尽快去寻司徒空,尚还有一救。”话音将落,脖子上的那根红绳倏尔掉落在地。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白玉上。
姜易安柳眉蹙起,对着那白玉哼一声,捡起来拿给翠衣道:“绳子又脱落了。”
“哦,小姐,回去我再编一根粗的。”她将白玉收好,拿着桃子问那人道:“老先生,吃吗?锦夫人吃完了。”她指了指灭掉的香,又朝他递了递。
那人顿了顿,笑了笑,接过桃子道:“老头我就多谢锦夫人与这位小姑娘赏桃吃了。”他咬了一口,那桃子脆甜脆甜,他几口入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幽幽道:“你是澜王的何人?”
姜易安心里一凛,她蹲了下来问道:“你识得这块玉?”
那人点点头道:“恩,识得,那玉是他父亲的佩玉。”
“哦,那你定认识护国将军了。他是怎样一个人?”
“武艺过人,胆识超群,大将之才。”那人说完,顿了顿,微微吐出一口气道:“可惜命薄。”
“澜王怎一点都不像护国将军?”姜易安坐到他身旁,语气中透着几分可惜。她双手托腮,盯着地上,低声道:“身体羸弱也就罢了,脾气还臭,还动不动就发脾气...哼,就那张脸还能瞧上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