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水波微凉,寒流潺潺流淌。红霞漫天散作一幅绮丽的画卷,夕阳镶嵌其中。
北城河边,燃烧般的晚霞比火更炽烈,万物都被镀上一层金色的柔纱。归鸿翩翩,将河边垂柳下的姜易安与江燮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一行人从宫里出来以后,便各自散了去。唯有江燮坚持要把姜易安送回元德堂,那强硬的态度,惹得姜易安一路上都对他白眼连连。
快到元德堂的后院了,江燮忽然喝停马车,径直拉着姜易安到这河边,反复只问一句话:“你没有话同我说?”
姜易安双手抱胸,昂首不耐烦道:“你都问了八百遍了,究竟想让我说甚?”
江燮一副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姜易安。他手指不停的摩挲着衣袖,内心挣扎许久,吐出一句话来:“陆通仍困囹圄之中,你每多一刻拖延,他便在暗无天日之地多熬一时。你若执意如此,我亦无所谓,定当奉陪到底。”
姜易安闻言,怒目圆瞪,她气的脸色涨红,心叹道:怎有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她咬了咬唇,大声道:“随你便!你爱救不救!”言罢,她转身就走,被江燮一把拉住。他的声音冷冽,语气中颇带着威胁的意味,道:“你不是心悦于他?你就这般看着你心上人在牢中受苦?”
姜易安目光一凛,她看向江燮的目光带了些戾气,脸上带着如寒冰一般的冷漠。
两人冷冷的对视着,谁也不让谁,几息过后,姜易安倏尔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让江燮内心一颤,从心底散出森森寒意来。她慢慢靠近他,整个人几乎都与他贴在一起。
她凝视着他的双目,冷冷道:“王爷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姜易安并非我本名,元泓喜才是啊。”她看到他眼里的震惊,还夹杂着一丝丝惶恐。她勾起嘴角,佯装轻浮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襟,道:“满意了吗?那就快去救我的心上人,别让他等太久。”
言罢,她转过身,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住。
那冷森森的声音又响起:“哦,差点忘记了,澜王爷,那龙脑香我今日闻到了,皇后与梅贵妃身上都有。”
他耳畔仿佛还回响着她方才的话语,完全没听清她最后一句话。他怔怔凝视着那抹瘦削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院墙之后,心中巨撼,久久无法回神。
鹧鸪与江荣两人蹲坐在马车旁,鹧鸪嘴里嚼着一个肉包,轻声询问江荣:“王爷这是怎了?又同姜侧妃吵架了?”
江荣点了点头,看了鹧鸪一眼,从他手里抢过一个包子一口塞入口中,快速咀嚼。
“这亲还能成吗?”鹧鸪自言自语道。
江荣摇了摇头,叹息道:“谁知道呢。”
天色渐黑,冷风渐起。
江燮如尊石像一般凝视着姜家院子,他幽深如寒潭般的眸底,翻涌着无数种情绪,不停的拉扯,终化成一抹腥甜从胸中呕出。
“王爷!”
“王爷!”
鹧鸪与江荣纷纷跑上前。
江燮回了神,垂首看着绿色草地上那抹殷红,踉跄了一步。
他朝江荣与鹧鸪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事,而后便用指腹擦拭掉嘴角的的血丝。指腹上那温热的粘稠感,让他皱了皱眉,他定定看了几息,倏尔冷笑了一声。
这声笑,让鹧鸪与江荣好不心慌。
王爷怎越来越像侧妃了...
“去御史台。”江燮吩咐道。
他钻入马车,拿起水囊灌了好几口水,压下口腔中那股腥甜的味道。
江荣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可要去请司徒公子?您方才可是吐血了。”
江燮摇了摇头,随口道:“无妨,死不了。”他从座位底下翻出一个木盒子,将里头的信笺一一翻阅后吩咐道:“让鸦青把王申的消息都汇总一份秘密递给陈御史,王申该死了。”
江荣应是,又听江燮问道:“蜀地如何?”
“松烟已安排人过去了,预计不出十日便会有动静。”
“十日?”他翻信笺的手指顿了顿,思忖几息后吩咐道:“加快,本王不会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双目泛着冷光,面色沉了又沉。
“是。”江荣应是,他吞了吞口水,小声道:“王爷,荆州那边尚未有消息传来,您不再等...”
“不等。本王等够久了。”他眸光微眯,胸膛剧烈地起伏,似乎积压着万千郁结,难以平息。
半晌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心绪,而后放下手中的信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他道:“五日后,若荆州无消息,你吩咐所有人撤。老和那边我安排好了,每人都有一份银子、田契。日后...”他顿了顿,望向窗外道:“日后不许再踏入上京城一步,找个小镇过些安稳日子罢。”
“好。”江荣哽咽答道。他眼眶微微泛酸,顿了顿说道:“王爷,别人我不管,可我不走,您去哪我就去哪。”
江燮闻言慢慢垂首,他摩挲着手中的信封,道:“好,随你。”
“多谢王爷!”江荣额头触地,恭敬的磕了一个头。他抬首见江燮望着信封发呆,问道:“可是给侧妃的休书?”
江燮瞥了眼江荣,点了点头,他道:“这是你替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有了这个,她便是江家的弃妇,与我江家无关,你收好了。”
江荣应是,双手恭敬的接过,揣进怀里道:“王爷放心,我定会让整个上京城都知晓,侧妃与江家无关,元德堂与江家无关。她那边,我定会安排好人手,若有必要,定会护送她们出上京城。”
江燮闻言垂首捏了捏眉心,轻轻道了句:“好。”想起方才的事,他抬首对江荣道:“你附耳过来。”
江荣靠了过去,江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江荣的眼睛瞪的浑圆,他愣在原地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江燮道:“此事不到她性命攸关之时,切不可说,你可记住了?”
江荣耳朵嗡嗡作响,他如木偶似的点了点头,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王爷方才的那句话。
侧妃...侧妃是...安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