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兴奋还是寒冷,姜易安自踏入这宫门始,身体便不自觉的颤颤起来。
她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脸上涂了一层黄粉,再加上走起路来缩头缩脚,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刚进宫的小太监。
司徒宽停住脚步,侧首看了她一眼,捋了捋胡子,继续往前走。
姜易安压着嗓子道:“师父,您又笑我!”
司徒宽嘴角噙着笑,也不辩驳,继续向前走。
一旁的人道:“你这扮相,不笑你笑谁?让你扮成柳枝模样非不听。”
说话的人正是着柳叶衣裳,背着药箱的姜川柏。
此前,两人商量如何入宫。
姜川柏让姜易安扮成柳枝跟在司徒宽的身后,而后找准机会溜去太子妃所在的福临殿。
姜易安怕自己一身外男装扮去福临殿,万一被宫里的太监宫女发现,会给太子妃惹麻烦,就想到了扮成太监。
就这么,她给自己扮成了这副模样。
“你说你,何必那么折腾。给太子妃递个消息不就是了,你又何必涉险跑这一趟。”姜川柏说到此处,微微恼怒。
姜易安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太子妃!又不是陈宅丫鬟,随便传个信,她就信了不成?”
“凡是人都有软处,她的情况我摸的差不多了,届时她不做也得做。你阿兄何时出过差错?!”
姜易安气结,她抬首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四下无人,于是咬了咬唇,快步走了过去,狠狠踩了他一脚,又走回了原位。
姜川柏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道:“你,你,你,你为了就见过一面的女子,竟然踩我?!”
姜易安哼一声,反驳道:“都说了那是我嫂嫂!”
“你,你与江燮那厮又未成亲,何来的嫂嫂!”
“就是我嫂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休。
司徒宽垂首而笑,是啊,是人都有软处,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川柏也不例外。姜易安执意要入宫,他也要跟着一道来,还将他唤来遮人耳目。
见前方树丛后有个身影,他捋了捋胡子,轻咳一声出声制止道:“行了行了,有人来了。”
树丛后的人抬首见到司徒宽,疾步朝他而来。
这太监很眼生,司徒宽有些警惕起来,他站到姜易安面前,将她遮挡起来。
太监到了司徒宽跟前,垂首行礼:“灵梅宫童礼向司徒大医问安~”
“行了行了。”未待司徒宽言语,姜川柏走上前对他道:“人你可看好了,若有差池,你提头来见!”
“是,主子。您放心,我定照看好小姐。”
姜川柏朝姜易安摆摆手,目送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小径上。
司徒宽深深的看了眼姜川柏,问:“川柏,你为何当年不继续读书了?不然,依老夫所见,今日今时定也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姜川柏瞥了眼司徒宽,慢吞吞跟在他身侧,不以为意道:“你养废了两个儿子,又把嫡长孙养成这副娇弱模样这又是为何?”
司徒宽脚步一顿,捋了捋胡子笑了笑,听姜川柏又道:“考上科举,荣登三甲又有何用?我还是他的子民,依旧斗不过他。除非...”他嘴角斜斜一勾,不再言语。
“除非什么?”司徒宽拧眉追问道。
姜川柏“嘶”了一声道:“不可说,不可说。走吧,去会会那老头,哎呀,我还真有些紧张。”
司徒宽定定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忧色。
童礼领着姜易安来到了东宫福临殿。
宫女听明童礼来意后,便带着两人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一片萧条之意,枯黄的落叶铺满了小径,曾经繁花似锦的角落,如今只剩下几枝残败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凄凉。
姜易安眨了眨眼睛,若不是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是春黄,她都要怀疑自己误入了哪位娘娘的冷宫里。
童礼朝春黄躬了躬身,双手奉上食盒道:“春黄姐姐,奴才奉了贵妃娘娘的令,给太子妃娘娘送盏燕窝。”
春黄颔首,她接过食盒,又打量了一下姜易安询问道:“这位公公看着眼生,可是新来的?”
“是。”童礼接过话头,对姜易安道:“还不快给春黄姐姐行礼。”
姜易安学着童礼的样子对春黄道:“小安子给春黄姐姐问安。”
春黄总觉得此人怪异,可一时又说不上来,于是她道:“行了,东西我会转交给太子妃,你们退下罢。”
童礼躬了躬身,又道:“春黄姐姐,贵妃娘娘听闻太子妃这几日肩颈不适,这小安子会些揉捏按压之术,特前来侍奉太子妃一二。”
他朝姜易安使了使眼色,姜易安会意,上前一步,露出太子妃的令牌来。
春黄见到那块令牌,心里一顿。这是...姜侧妃?!
她捧着食盒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压下激动的心绪,道:“行,知道了,随我走罢。”
童礼点了点头,再次对春黄躬了躬身道:“贵妃娘娘在午憩,估摸着半个时辰后会醒,奴才半个时辰后来接小安子回去伺候贵妃娘娘。”
春黄拼命的点头,而后将姜易安引向一旁的石亭。
她疾步朝前走,一进石亭,随手将东西放置在桌案上,便跪在太子妃面前,轻声道:“娘娘,你快看,谁来了?”
太子妃手里捏着一本书册,正出神的望着鱼池里游弋的红鱼。
她闻言,转过头来,神情有些呆滞:“怎么了?”
春黄擦了擦脸颊,指着石阶上站着的姜易安道:“娘娘,您看看,那人是谁?”
太子妃瞥了眼石阶上的小太监,阖上书册,轻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怎了?寻了个黄脸的太监来逗我开心?我无事。”她将书册放在一旁,端起茶盅抿茶。
姜易安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将袖子露出来,在太子妃面前轻轻晃了晃。
镯子?!那是给易安的镯子?!
太子妃猛地抬头,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手中的茶盅应声落地。
她上前抱住姜易安,完全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姜易安愣住了,她有些慌乱的拍着太子妃的后背道:“嫂嫂,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闻言哭的更厉害了,春黄上前劝慰道:“娘娘,您吓到姜侧妃了。”
“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嫂嫂了?”姜易安慌得眉头都蹙了起来。
上次见面,太子妃没了孩子,还是一副冷情模样,怎会如此哭。
太子妃松开了姜易安,她接过春黄递上来的巾帕擦掉眼泪,拉着姜易安的手,哽咽道:“我,我以为你死了。”言罢,她又小声哭了起来。
姜易安心里一顿,小心翼翼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嫂嫂我没事。那日碰巧我阿兄回来,就接我回家了。”
太子妃的眼泪再次溃涕,她拿着帕子捂着眼睛,抽抽噎噎道:“你,你都不寻个人来给我报平安。他走了,我以为你也走了。都是我这个不详的人给你手镯,你才遭遇如此横祸。我,我也不想活了。”